【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东方妻> 东方帮人物表 东方清俊,英文名字Eli(伊莱),绰号——鱼雷。 混血儿,黑眸褐发,三十三岁,除了是东方集团总裁还是东方帮掌门人,商业奇才,专长机械。 东方孙朗,英文名字Gavin(盖文),绰号——美人。 混血儿,绿眸黑发,三十二岁,统驭东方保全,具有某种稳定人心的气质,东方帮七分堂的总堂主。 专长跟踪、反跟踪。 项元啸,英文名字Rex(雷克斯),绰号——神厨。 东方帮青龙堂堂主。 纯粹的东方血统,酷爱染发,发色因心情变换,绰号神厨,享誉美亚意大利餐馆L&F(LaFine)的总执行长,发誓要让他经营的连锁餐厅遍布世界。 二十七岁,是几个师兄弟中年纪最小的。 专长格斗、烹饪。 风静起,英文名字Arthur(阿瑟),绰号——神刀。 东方帮朱雀堂堂主。 三十一岁,有流浪癖,金棕眼色,银发,不喜救人,拥有一流顶尖医术,觉得人类活在世界上是一种资源浪费,性邪。 专长射击、医术。 炎冽,英文名字Leonard(雷纳德),绰号——老虎。 东方帮白虎堂堂主。 三十岁,股王。 智多星,运筹帷幄,神准。 专长易容、解码、看风水。 无俦,英文名字Vic(维克),绰号——电眼。 东方帮玄武堂堂主。 鉴定师,年纪成谜,怪胎。 只要出土的古物都能一眼鉴定真假。 专长催眠。 一切都是咸鱼炒饭惹出来的 洁白的短袖上衣,口袋上红色学号隐约可见,白藕般的臂膀除了必要动作一直搁在黑百褶裙的双腿上,黑皮鞋,白袜子,很标准的学生配备。 她是到处可见的高中学生。 一个学生应该在课堂,在图书馆、逛大街,要不在电影院拿着爆米花旁若无人的大声谈笑,就是没道理坐在这里一本正经的应征自家馆子的厨师。 很不专业,而且压根没有信服别人的形象可言。 先说好,她也是老大不愿意,谁叫家里没大人,十几分钟前特地把周一这天空下来专心征人的老爸突然痔疮发作,痛到坐立难安,只好让老妈送到医院去。 说要改期,来应征的人都不肯。 于是她只好担起来。 “这家店那么小,起薪才四万六,我在富豪饭店的意大利餐厅部门一个月至少还坐领二十几万块。” 二十几万,用抢的比较快,既然那么好的待遇,你来这间小庙做什么? “我们这里是中式饭馆。”这位大哥,杜家小馆是中式餐馆,中式跟西式虽然只差一个字,其它的差很多好吗? 下一位~~ 烟不离手,一口槟榔嘴。 谢谢再见,不联络。 再下一位。 “我有餐馆经验六年,擅长功夫菜,我认为自己很有主厨的水准,你觉得呢?” 那么,“那就请你炒份蛋炒饭跟青椒炒牛肉丝出来。” 善用食材烧出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就是好厨子,不见得要会雕花刻字摆盘什么满汉全席,杜家小馆卖的就是家常菜,饭跟菜才是重点。 那男人起锅的架式很足,放油很花哨,炒出来的饭没有粒粒分明,而是黏在一起,至于牛肉……老了。 据实以告,很自然的捱了骂,说她小人玩大车,看不起他。 买卖不成仁义在,这真的不关她的事,家里的饭馆自从她有记忆就存在了,她老爸用一身的厨艺喂养她,从小培植出来的嘴馋环境养成她的刁舌。 要随便用错人,倒大楣的人是她好不好。 家里三不五时的换助手换厨师,都是受不了老爸暴躁的脾气,人一个个拍拍屁股走了,她呢就必须顶上去。 接下来的没一个及格的,不是她嫌弃对方不道地,就是对方看不上眼这只有一个穿堂,两张桌子,几副板凳的小馆子。 好不容易把人都打发走了,她趴在桌子上,当大人真不容易。 安静的饭堂里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声响。 摸摸干瘪的肚皮,没办法,她是发育中的少女,每天多吃几餐是正常的。 她转身往后面去。 厨房的锅子里有保温着的马铃薯炖肉,应该是老爸要弄来晚上吃的下酒菜,虽然说炖肉浇在白饭上也不错吃,要是能再来一盘炒饭就更美了。 她从冰箱拿出剩饭拨开,开小火,热锅。 拎出一条咸鱼,把鱼身的肉拆解下来,又去食材堆里拎了几棵青菜放到水龙头下稍微冲洗。 大铁锅里放油,让油沾满锅壁这才把米饭放下去,拎起锅子翻炒几下,再把青菜、咸鱼、蛋汁,放料酒、西红柿酱,嗯,这是她喜欢的炒法,翻啊翻,看饭粒在锅子里跳舞,用手指掐了点尝尝滋味,刚刚好。 盛起来刚好两盘,一盘慰劳自己的五脏庙,要不要送一盘到医院去给老爸解解馋? 不过这外面是谁在呱呱叫,她进厨房之前明明挂了休息牌啊。 用手指拈了饭往嘴里放。 嗯,果然隔夜冷饭炒起来的滋味要比现煮的饭更好吃。 “我好饿,好饿,不给我东西吃,我就不走了!” “是怎样,你用那种鄙视眼神给我看,我可是你师父,我最大,什么都我说了算,都过午了,没饭吃不赶路。” 往外堂走,外面的声音更吵,可听来听去就只有一副破锣嗓子在喳呼。 饭堂里一老一少,少年对老人投以冷淡的眼,那种对无理取闹不以为然又拿老人没办法的无奈很叫人同情。 “你这不肖徒弟看不出来我在生气吗?”石头丢进水里起码也会有咚的那么一声,跟这冷淡的徒弟讲话他不如去跟家里的大黄狗说去,踢它一脚起码还会狂吠个两声。 是那少年的好脾气麻痹了,还是根本不想随之起舞?在他往里瞧的同时,用托盘装着炒饭的杜晓算已经把两人的互动看了明白。 “你去说,快点!”老人指使自己的徒弟。 少年穿着无袖的功夫装,透着混血儿的深邃五官,可以说是眉目如画,风神俊秀,最特别的是一双翡翠绿的眼眸,即便刻意凝聚着生人勿近的冷淡还是令人非常惊艳。 “我们要用餐。” “我以为你会看到我们休息的牌子,今天不营业。”少女说。 少年有点困窘,欲言又止,“谁叫你把饭菜炒做得那么香,整条街都闻到香味了。” 这样说起来还是她的错? 他的眼垂放到两盘还冒着香气的炒饭上。“那这个?” “我要吃的。” 他不能去质疑人家一个女孩是不是吃得下两盘炒饭,他脑袋才动了那么一动,不用回头,又听见老人顽童般的叫嚣。 “我要吃饭!你不给我弄吃的来故意想饿死我,我要回去告状!” 少女明显的看见少年额头的青筋跳了下。 “这样吧,如果不介意,这两盘炒饭请用。”少女话还没说完,一盘炒饭已经凭空消失,只见老人笑呵呵的,老大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欸!”这算抢案吗? “虽然火候上把握的不够细致,不过小妹妹的基本功很不错,将来前途无可限量。”老人手拿汤匙挥舞,还有空评论。 少年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的难得在于这世上煮食的人比蚂蚁还要多,能得到他师父夸奖的人却寥寥无几。 看着无动于衷杵在那的少年,杜晓算把手上剩下的炒饭也放上桌子,对他说: “你也饿了吧?这给你吃。” 没什么挣扎,也不客气,他点头当作道谢,坐下,专心对付他的食物。 “吃辣吗?”看着食物消失的速度,这一老一少是真的饿了。 老人忙不迭的点头,语气飞扬的嚷,“我要辣……越辣越好。” 她转身回厨房,再出来时端了一个小碗。 还来不及警告,老人感觉口中唾液涌动,挖了一大茶匙的辣椒酱就往炒饭浇去,然后铲起拌饭往嘴巴送。 “妈呀,这是道地的大红袍花椒,麻、辣、烫、鲜、香,我有多少年没吃到了,小妞,你好样的!”一边喳呼,一边喷泪,然后怕人家跟他抢似的把那小饭碗的辣椒酱放到自己跟前,搅和着眼泪还有鼻涕,把那盘红艳艳的炒饭吃了个干净。 至于那个少年,他安静如昔,看不出吃得很香很来劲的样子,他只是专心一口接着一口的对付着盘子里香软松滑的炒饭。 灯色昏黄,女孩腋下夹着托盘,看着吃饭的……应该是爷孙吧……又不像……慢慢踱回后面。 她随即把这件事抛过了墙。 只是一盘咸鱼炒饭,任谁都没想到会造就了往后的……风云际会。 第1章(1) 如果在这里做事,伙食一定很不错—— 这是她走进“耳朵眼”用过一顿饭出来的感想,站在阳光下掀动鼻子,彷佛还能嗅到起司夹着炖牛肉的饱满浓郁,酱汁迸放在嘴里时,西红柿还有洋葱的鲜甜,从石窑里烤出来带着焦香薄纸般的脆饼……尽管已经喂饱了肚皮,无比的香味还是让她招架不住。 吃虽然是越老字号越好,但是新店应该也有惊喜,多元的选择才能满足更多细腻的要求啊。 譬如她的胃囊。 对啊,她馋。 她承认自己的胃袋通四海,小至便利店五十元便当,再高一级阳明山的野菜,还是更上一层楼的法式料理,只要是美食她都可以纳入腹内,从来无国界。 像这样的意大利式餐厅,她也很捧场。 墙上征人的红纸落入她眼底。 诚征 工读生数名。 待优。 意者内洽吧台宁先生。 她只定定的看一眼就直接回到饭馆里头。 对她的去而复返,站在小吧台后面的男人虽然有些诧异但一闪而过,手下继续擦拭着玻璃杯。 中午的饭馆应该很忙,人声鼎沸,这间隐匿在曲折巷弄里的饭馆客人却只有小猫两三只。 不走现下潮流餐厅流行的“东方禅”装潢风,用大量的花岗石、夹纸、喷沙玻璃当建材,加上绿竹甚至流水瀑布,这里的设计都用木料,铺着靛蓝、鹅黄、嫩粉的三色流苏桌巾横披过桌面上,原木刻花椅,窗明几净,清爽优雅,比人还高的盆栽四散各角落,明明就是个好地方说。 她的身高还构不上小吧台的高度,得坐上吧台椅才能跟那位宁先生讲上话。 “请问……饭馆为什么叫耳朵眼?”一开口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她的声音柔软,很顺耳。 男人透过金框眼镜打量她,一双包脚的米色鞋,一件长袖棉质连身裙,针织混毛的质料,穿在她身上贴着不算很有曲线的身体,清妍中带着一种皎洁如月光的莹亮,她把长发分成两股挽在后脑,露出素净的五官,虽然没有惊心动魄的美貌,却给人说不出的好感。 她的年纪让人很难猜,纯真中混淆着一点清淡,隐约的成熟中又觉得没什么热度。 “因为我的餐馆有自信能让来店用餐的客人吃到最顶级的料理,客人只要带着舌头进来,就能充分享受到味蕾的满足,至于……”他俏皮的指了指耳朵跟眼睛。“可以暂时遗忘它们的功能。” 他是带着自豪的,完美的工作团队,慢慢上升的业绩,虽然,距离想象中的目标还有那么点远,甚至不太好,管他呢,罗马又不是一天造成的,他很乐观。 老实说杜晓算还满喜欢他的解说。 一个反向操作的店名。 一个有自信的店长才能带领优越的部下创造出佳绩来。 “那……请问我得做些什么才能得到工作?” “扫地、上菜、顾客点单、擦桌子、折纸巾、擦玻璃,就外场之类的。”等同店小二、跑堂、打杂、伙计是一样的。 “工作时间呢?” “一个月休四天,但不能休假日。”他抱胸看她。 “我本来想说看能不能在厨房做事?”嗯……顺便偷师。 “小妹妹,我们厨房不缺人。”他还是抱胸看她。 啊,跟她心里的盘算有点距离,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不可以,她连考虑都没有。“工读生就工读生,我对工作很不挑,还有我不是小妹妹,我二十三岁了。” 负责应征的男人一脸不可置信。 “要看身分证吗?” 他伸手。 杜晓算掏出皮夹,拿出里面的证件递给他。 跟本人对照后,“你确定要这份工作?” “再确定不过了。”要有好的伙食。她在心里加了但书。 他把证件还给杜晓算,“那好,我们的营业时间是早上十一点半到晚上九点半,但是工作时间是从早上十点半到晚上十点,还有其它问题吗?” “我需要住的地方。” “这……”饭馆没有人提供住宿的啦,那不跟流浪汉一样,他能要这种定性不够的人吗? “我把身上的钱都拿来吃了刚刚那一餐。”耳朵眼的餐价真的很不平民呢。 他傻眼,“我们的餐点并没有贵到教人家倾家荡产的地步。” “那不是你们的错,是我身上本来就没多少钱。”阮囊羞涩。 “那你还敢来吃饭?” “为什么不?”她一脸满足。“你们的菜真的好吃。”说到向往处,那一脸迷醉都让人以为她说的是耗尽毕生家产也要吃到的美食。 看在她那么捧场的份上。 “这样吧,后面有个小仓库,但是又小又脏,你一个女孩子住那里实在是……”那张娃娃脸很让人介意,他可是正派的生意人,一点点麻烦都不想招惹。 “我对住的地方也不挑,有地方睡就好。”就这么不想用她喔,可是她还满“呷意”这里的。 “饭馆的工作不轻松,不是扮家家酒。”他抿着唇看她,怕死了那些一点苦也不能吃的草莓族,动不动呛声叫老娘不干了!留下他这跑也跑不掉的店长。 “我的稳定性很高,还有,只要给张行军床就可以了,大小不是问题。”她流浪习惯了,身上随身的行李不是女孩子视为生命的化妆品,只有一把菜刀。 “我们的薪资不高,一个小时一百元。” “你们有员工伙食吧?如果有,薪水多少不是问题。”她目前没有别的计划,走到哪算到哪,要是伙食中意她吃就多待几个月,其它,以后再说了。 这不是问题,那也不是问题,那么,她的问题到底在哪里? 他遇到怪胎了吗? 走出吧台,走向后面,打开仓库的门,如他说的只有小小一间,大约两坪半的大小,泰半空间堆了干料,各大食品厂商送来的货品。 “我等一下叫打饭班的阿嘉跟小奇来帮你把这里整理出来。” “谢谢老板。” 他回过神来,看见她疑问的眼神。“打饭班是我们对外场服务人员的戏称。” 杜晓算笑笑,还满喜欢新头衔。“那以后我也算打饭班的一员了。” “你的行李呢?”他终于问到重点。 她有点害羞的绞了手。“大卖场远不远?如果很远,有单车可以借我吗?我会去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斯文的店长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不会遇上外星人了? 一张行军床,杜晓算在仓库一住就是半个月。 她的工作很固定,因为人就睡在店里面,所以早上店门由她开,把倒扣在桌上的椅子搬下来,接着才开始扫地、浇花、擦玻璃,等大厨还有其它人陆续到来,她才进厨房去打杂。 洗碗跟洗削马铃薯皮几乎就是她打杂的内容。 削削削……她发现半月来经手的马铃薯起码超过一座小山。 通常薛大厨分配工作后,他就背着手到后头的巷子去抽烟,大猫一走掉,二三厨开始处理食材,四厨在搅拌明天要试卖的酱汁,锅子占满所有的炉台,西红柿酱汁、牛肉高汤、炖肉、肉酱还有牛蒡高汤,咕噜噜的翻滚声音,菜刀起落声,空气中食材料理散发的香味,还有聊天的声音……运作的厨房,矛盾却美妙。 至于打饭班的几个人,阿嘉、小奇、周蒂蒂这些薛大厨嘴巴里的小老鼠,就会开始小小声的聊天。 薛大厨人不坏,通常不反对下手们聊天,不过手要随着嘴巴一起动,不然就会冷不防的看见二厨阴冷的眼神瞟过来~~然后他们的鸡皮疙瘩就会全体肃立,等候二厨问候你家祖公祖妈好。 刚上工那几天,年纪相仿的几个打饭班成员也不遗余力的想从她身上挖掘出什么稀有八卦身世,只可惜反复挖掘,最后只能摸着鼻子承认她比每天来来去去的路人还无趣,这才放她一马。 她从来都不是皇冠上闪耀的钻石,她喜欢低调不被人注意的自己。 “靠!昨晚我老爸又臭骂我一顿,说干么做厨师,这种鸟工作又赚不了钱,男子汉是不进厨房的!”小奇有个很大男人的父亲,对他从事这一行反感得不得了。 “我妈也在念,说要做到什么时候才出头天,最惨的是我那马子的爸跟妈一听到我在餐厅当学徒,说没前途,要我马子跟我分手!” 杜晓算很少说话,听得多。 家家有本经,他们每个都比她资深,没她发言的余地,她心安理得的继续跟碗盘作战。 虽然有洗碗机这种大型器具,薛厨子很爱人做手工,以前洗碗是小奇在包,她来了,菜鸟很自然要接手。 手指头因为长期泡着水,破皮了。 等一下要记得找片OK绷来贴,这样的手指给客人看到会不舒服。 第1章(2) 回过神来,是阿嘉的声音,他用那种刻意压低,却还是整个厨房都能听到的嗓门说话。 “根据可靠消息,薛老大最近跟那个宁采臣那个那个……”几个打饭班的私下给店长取了绰号。 她竖起耳,什么是那个那个? “乔不拢?不会吧?” “你没看他这几天都随便交代一下就出去了,我听说对面有好几家同行的餐厅要开幕,不知道哪一家要来挖他就是了。” “你这消息哪来的,马的,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种待遇?”小奇的嘴巴张得好像咬钩的鱼,爆了句粗口。 “我有个学妹去对面应征看到,在MSN上面跟我敲的。” “看起来宁采臣要伤脑筋了。”有点幸灾乐祸,也有点等着看好戏的味道。 杜晓算没放心上,她不是老板,也轮不到她来担这个心。 人被流行推着走,想想看现在人在吃方面选择性太高了,根本不需要什么忠诚度,就拿东区这一级战区来讲,中式小餐馆、小酒吧、欧式餐厅、居酒屋、烤肉火锅店、牛排馆,各种美食光是看就已经眼花撩乱了,叫人怎么不喜新厌旧? 也因为这样,造就了人群的口福还有满街的厨师。 两天后的清晨,她照常开铁门,照常跟门外的流浪狗玩了一会儿。 一切都准备妥当,自己有间公寓在郊区的店长才像游魂般的游进小馆里。 他看看这些打饭班的成员,果然,该来的都没来。 他把众人召来。 “这几天大家就休假吧。” “无薪假?”火爆浪子阿嘉马上跳脚。 “等我找到适合的厨子会另外通知你们上班。” 这坐实了薛老大跳槽的消息。 看起来谈判破裂,协商吹了。 “我们还有二厨啊。”周蒂蒂不想休假,她可是有卡债的人,少一天收入就少很多了好不好。 店长斯文的脸更难看。“薛厨子把二、三厨都带走了。” 好狠啊,什么人情义理都抵不过一个钱字,人往高处爬是没错,可是让人这么措手不及也太现实了。 厨房的要角都跑了,剩下他们这些半桶水的喽啰,生意别说做下去,大厨,可不是随便喊就有人能顶替的,唯一庆幸的是耳朵眼不做预约生意,不用去联络改期什么,要不然损失就只能无语问苍天了。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走开。 没人注意的杜晓算自动自发把玻璃门的挂牌翻了面,挂休息,然后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 托着腮帮子,找来笔在纸巾上画来画去,画来又画去,最后把纸巾对折又对折,慎重的收进围裙小口袋里,瞧了眼各自瘫在椅子上众人,欸,那些伤脑筋的问题她都帮不上忙,坐在那里愁眉苦脸对事情又没帮助,眼看都中午了,去找点吃的吧,吃饭皇帝大,天大的事都比不上喂饱肚皮。 你说她骨子里带了凉薄冷血的性子,也可以,说她挂无事牌也成,反正,天塌下来有个头高的人顶着不是? 她进了空无一人的厨房,动作利落的打开冰箱,把里面的食材看过一遍。嗯,饭是现成的,来煎个好吃的烘蛋好了。 魩仔鱼稍稍过了水,拿上一把葱茏翠绿的三星葱,细细切末,再拿几颗有机蛋,放进一个海碗慢慢搅和打到起泡,然后起油锅,放下稍微多一点的油,滋地,下锅,趁着空档,小白菜掰成三段,下另外一个锅子去炒。 不消十五分钟,三个菜,完成。 一转头找托盘,却看见被食物香气吸引进来的众人,每双滴溜溜的眼睛都瞧着她放在平台上的菜肴,一脸不敢置信。 店长一个快步向前,筷子也没拿就用手指掐了一块烘蛋往嘴里塞。 “烫……烫……烫……好好吃啊。”他甩手,吐舌,却没忘赞美。 听他这么说,站在门口的人也干脆都挤了进去,什么叫客气压根不懂,一阵秋风扫落叶,三个盘子里连片残叶都没剩。 这些人简直黑过黑社会。 杜晓算哭笑不得。 “刚刚如果来一碗白饭就更完美了。” 还有更过分的。 “份量有点少,我根本没吃饱。” 老大,那是我的午餐,不是给你吃的。 宁采臣踅到她身边来,笑容可掬。 “我说小算啊,你会煮意大利菜?” “我只会煮家常菜。” “那烘蛋真好吃,葱脆,蛋滑,鱼香,你这厨艺跟谁学的?” 还押韵,店长,你的脸太谄媚,有点恶心。 “没有跟谁学,就以前我爸开了家小饭馆,看着看着学了一点。” “原来是家学渊源。” “呃,还好啦……” “小算,你来当耳朵眼的厨师。” “我?”她可没想过这个,她煮菜只为家人和自己,不为别人的。“你这是义式饭馆。” “家常菜就家常菜,反正卖什么都不是重点,有客人上门最重要。” 这人有没有一点坚持跟操守啊…… 店长,你脸上好歹有点天人交战之类的表情,不要这么毫不考虑,见风转舵真的不是这样的。 “厨师的薪水很高喔,以前薛厨子一个月七万,我给你九万。” “我不想那么累。”要拒绝、要拒绝,九万块很动人,可是会忙得像条狗,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这样吧,别说我没照顾你,除了底薪,餐厅的红利给你两趴。” 少有明显表情的她难得转了下其实称得上明媚的眼,老实说,换东家很麻烦,不见得下个老板还有间仓库可以给她住免费的。 还有,想她前一回被人如此照顾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实在不是很愿意,可是这么小的店……应该没关系吧? 她慢慢竖起三根手指。 “起码要三趴。” 虽然心痛,店长还是破釜沉舟的点了头。 “那么就连大家的伙食也交代你了。” “没有耶,”她拒绝得很干脆,“除了上门的客人,我也想吃别人的料理。” 欸? 店长脸发绿……不只有他,其它人发现自己捞不到任何好处,脸色也有点难看了。 “店长,你都没学到教训吗?薛主厨的出走?” “什么意思?”不耻下问应该没有年纪上限吧。 “你要学着给阿嘉他们有发挥的机会,如果一直学不到手艺,谁会想留在这里?以后就算我走了,你也可以很快找出替代人选不是?” 宁店长恍然大悟,眼中有感激。 这付出的三趴也许比想象中的更划算~~ 第2章(1) 男人稳稳的走着,在门童毕恭毕敬的鞠躬中离开了被米其林评为三星的饭店。 霏霏的雨丝没能沾上他一片衣角,一把大伞替他遮住了头顶的天空。 “宴会结束了,总堂主?”流利的英文,撑伞的人很自然往后退一步,从来没有人敢跟这位先生并肩,身为他的司机十几年,站到他身边,心里还是会忍不住的打哆嗦。 “还没,在这里不要叫我堂主。”也是字正腔圆的英文,却没有温度。 “是,二当家。” 在身边多年的老人了,懒得纠正这叫他时总换汤不换药的司机。 被称呼二当家的男人穿着黑呢及膝风衣,一张半隐在夜色里却还是叫人惊艳的五官,他垂着睫看不见眼珠的颜色,可眉目修长,双眼皮的眼尾噙着一种让人很难左右还是造次的气质,毛细孔丝毫也无的挺直鼻梁弧度优美,如白觚的下巴衬着薄厚完美无瑕的嘴唇,千万别把他想的很娘炮,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大男人,一个俊魅到叫女人想悬梁,男人想把他带回家收藏的异类男人。 他的容貌,无法用笔墨来形容。 修长的腿持续往前走,步伐轻柔慵懒如悠闲花豹。 “旗舰饭店开幕,不是有许多美食跟贵宾?您这一走,会有很多人失望。” “神厨的场子,我人到,面子也给了。”亚洲第五十家餐厅分店开幕,真有他的。 就算蜻蜓点水也聊胜于无。 “是是,您每天要忙的事情那么多,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能跟“总堂主”像这样说上几句话,身为卑微司机的他一直觉得与有荣焉,当然他也知道分寸,从不敢多嘴。 他的老板是身为东方保全的最高决策者,也是东方帮七个分堂的总堂主,撇开落脚在纽约的东方保全不说,东方帮就已经是人尽皆知的黑帮。 这年头黑社会总是避讳莫深,东方帮却坦白的摊在阳光下。 为什么? 很简单,枝叶茂密,势力庞大的东方保全上头还有个东方集团当靠山,不论是议会法官、律师公会会长、市议员、各州市长、党主席,甚至众院会员跟东方家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们懂得打点众人,利益均分,自从东方家族第二代接掌所有事业以后更是雨露均沾,多少年来井水不犯河水,这几年又交棒到第三代手中,不管是东方帮还是东方集团根基已然稳固,气势更加凌厉非凡。 饭店的最后一点光亮在他身后消失,红毯的尽头等着他的是一辆被雨洗刷得发亮的香槟色BMW750Li房车。 司机急步向前打开车门,见老板入了座才关上,车子像条鱼很快滑入霓虹跟车潮涌动的大海。 坐进真皮座椅的男人对繁华迷离的都市毫无兴趣,闭着眼,把电动窗按下来了一半,不在乎雨点会不会打进来。 泉司机欲言又止,他担心的不是这个,可也不敢劝阻,因为大人从来不是会听劝的人。 “回饭店吗?” “嗯。”眼仍旧阖着,只有被雨水洗刷过的路面辉映着闪亮的霓虹还有路灯造成的流光交错闪过他的脸。 雨水会冲刷掉许多气味,好的,不好的。 也许是他闭着眼,朦胧的,暗地里只能用鼻子过滤一切,那气味来得突然,只有一缕,似有还无的,又一闪而过,但是那香气一钻进鼻子,本来无知觉的肚子忽然觉得有什么被勾起了。 这才想起来,虽说是晚宴,他只应酬性的喝了杯红酒。 那些卖相美丽,从食材到做法工序都完美无瑕的顶级料理,挑不起他一点食欲。 “停车!” 命令下得猝然,司机却反应灵敏的在第一时间把车停在路边。 “不用等,要回去我会叫车。”东方孙朗简单扼要吩咐,打开车门,长腿一伸走进雨中。 他不是老饕,对事物几乎没有任何喜好,也就是说除非到万不得已……要不是事物是维持体能的唯一方法,他不会想到进食这类无关紧要的事。 他想起来,今天除了助理端来的咖啡,还没碰过一样称得上是食物的东西。 他往回走。 香气来自一条巷子。 那是一个后门,铁卷门已经拉下二分之一,透过玻璃可以看见灯光,还有炖肉的味道。 饥饿感涌了上来。 他用手拍打铁门。 没多久,铁卷门里面的玻璃门被打开。 他看到一双布鞋。 “什么事?” 她的声音软细,听似无害却感觉得出戒慎。 “抱歉,我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他的肚子很配合,咕噜声很适时的想起。 “很晚,我们打烊了。”她刚刚关上餐厅的大门。 “我闻到你炖肉的香味。” 露出布鞋,抽绳长裤,还有一截围裙的杜晓算楞了下,接着弯腰从铁卷门钻出来。 她的打扮很平民,宽大围裙的后面是件素色高领长袖针织衫,可能因为工作的关系,袖子高高地折到肘子上,娇小的个头还没有他的肩膀高,一张雅俗共赏的脸,发丝细腻的用紫缎带固定,最特别的是眼睛,她有双洁净如黑玉的眼,这时那双眼正瞬也不瞬的警戒着,那副随时想落跑的表情让东方孙朗觉得有趣。 当然他不会在这节骨眼笑出来跟自己的晚餐过不去,这时候的自己应该尽量装得无害吧? 看着这高大的男人,杜晓算很想缩回厨房,她太疏忽了,居然想也没想的开门,没有考虑对方是不是附近的流浪汉,自己平常不是很理智吗? 这种人耍起狠来随便就可以把她当小鸡一样的拎起来吧? 可是在路灯下看他的穿着打扮,软呢深色风衣,看起来非常舒适的皮鞋,温和的绿色眼眸,白皙的皮肤,很深的轮廓跟五官,有种非常矛盾的魔魅皮相。 现在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太多了,每个都人模人样的,翻起脸来才可怕。 “我不会白吃,会付账的。” “这不是问题。” 说他是一般白领上班族,那气质又太过,他来找吃的,应该是很临时起意吧? 这样的天气,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他的肩头、发梢都被雨打潮了,因为皮肤白皙,在雨中看起来脸色更白。 “那么,有什么吃的?”他居然打开铁卷门走进耳朵眼的厨房。 欸欸欸欸欸?杜晓算皱起眉头,她可还没答应,这人实在太目中无人了! 她要到什么时候才学会教训不再心软—— 心软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 *** 一整排的锅炉都在忙,这里煮那里炖,可整齐干净有条不紊,扑鼻的香味,他是真的饿了。 杜晓算跟着也回到厨房,只见那男人已经找到座位,那是厨房唯一的小桌,平常被她用来试菜、写菜单用的地方。 绕进炉台旁,她心里飞快的想着冰箱里还有什么菜,回头却看见他正盯着锅子瞧,那一副不想被食欲打败又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情绪化的感觉,霎时把他冷冰冰的气质融化不少。 她相信这男人对自己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情绪并不是很喜欢,因为他很快恢复百毒不侵的冷漠。 她从蒸锅里拿出一个小瓷碗,一根汤匙,放到他面前。 “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他盯着小小一碗的蒸蛋羹似乎有些不满,可还是拿起有些可笑的小汤匙,谨慎的试吃一口之后,开始毫不客气的进攻。 他好像说一整天没吃东西,看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也的确是。 蒸蛋是家常菜,可这一碗蛋羹里是先把蛋白分出一半,加入老母鸡高汤成为云片状,再把蛋黄氽入浇上三鲜浓汤,看似不起眼的一小碗都是精华。 一小盅的蒸蛋羹奇异的暖了东方孙朗的身体,只觉得突然间饿得不得了,一头牛也吃得下去了。 接下来的萝卜块被酱油、盐、糖煮得火候到家,用陶钵仔细研磨出来的山药饭吃进口中,滋味绝顶鲜美。 虽然厨师本来就应该提供美味的食物给顾客,但是都凌晨了,那些吃进他肚子里的暖汤、腌了红糟的蹄膀切片、生脆青菜都能看出她的不马虎,她并没有因为他来的不是时候给他较差的待遇。 他的菜不油腻,恰恰好满足了他的胃。 比较美中不足的是他没有吃到炖肉。 第2章(2) “这些菜有名称吗?”回去他要叫家里的厨子依样画葫芦做给他吃。 她忙碌的样子很好看,即便看的只有背影,这样的感觉在一边吃饭的当时滑入他的心里。 “没有,手头上有什么菜我就做什么。”她回过头来。 她说不上勤快,也不爱繁复的做工,只要当令蔬材新鲜,点到为止的烹调,这才是她比较喜欢的烧菜方法。 “你是这间餐厅的厨师?”起身,他准备掏钱。 “是。” 有问有答,可是也绝对不多说。 东方孙朗没看过这样的女孩。 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看到他的容貌都会有反应,爱慕的、惊艳的、渴望诱惑的,她那太过沉静的眼里却什么都没有。 只有对待客人的一贯疏离。 他没有不愉快的感觉,反而觉得难得,难得碰上一个正常的女孩。 “很晚了……我看你吃饱了,可以走了。” 她在驱赶客人—— 用的是白天剩下的菜色,就当喂养……好吧,他的穿着根本够不上流浪犬的资格,偶尔为之做善事,晚上会比较好睡。 “多少钱?” “不用,以后不要再这么晚来找吃的就好。” 他也不坚持付账,但是,对于她把他放进来的大胆行径最好就这么一次,这里可是龙蛇混杂的都会区,不是什么人情味浓厚的乡下地方,他得让她记住。 通常他没有那么好心,就当抵这一顿饭的人情。 “以后不要随便放陌生人进来知道吗?” 他用身体的优势压迫她,虽然只是拉近彼此的距离,但他深信就算三岁小孩也能感受他刻意散发出来的侵略感。 眼对眼鼻对鼻,杜晓算立刻怔住了。 他男性的气息是一回事,叫她心中万马奔腾的是—— 魔、魅、美、人。 因为太近了,他绿色眼眸上的卷翘睫毛根根分明,及肩黑发就随意的散在背后,那种慵懒的美丽真的很养眼,方才不曾细看的五官,每个细节都如同神袛打造出来的巧夺天工,他比女人还要美丽。 一个男人拥有这样的美貌,是天谴还是老天爷开玩笑? 这些,她刚刚一点都没发现。 是他太沉,收敛的太好吗? 的确,东方孙朗不放电则已,只要他想,会让人深刻的体会到他的电力有多强。 杜晓算的心迸出麻栗的狂潮,耳根红了。 东方孙朗露出了抹笑,但是那笑看在杜晓算眼里只是随便勾了下唇,根本称不上微笑,还有他的眼,浅绿的表面平静无波,却好像没有尽头的碧海。 她伸出一只手抵挡住他的身体。 “谢谢奉告,我学到经验,下次不会再随便放像、你、这、样、的陌生人进来。”有几个字她加重了语气,希望他的脑袋跟皮相一样亮眼。 唷,东方孙朗挑起眉。 这女孩…… 其实,除非她一直这么特殊下去,而他们也有缘再相遇,不然他不会浪费时间去记住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 他很少对人存心,尤其是女人,不过,他确定自己今天会记住她的。 “那么,晚安了。”他绅士的点头,伸直腰杆,钻出铁门。 她的秀眉攒成两道毛毛虫,刚生的胆子像突然消了气的气球,缩成一团。 这人、这人,连道个晚安也隐隐透着股无形的力量。 她拿什么跟人家抗衡? 以后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她回过神来收拾餐盘。 她没有任何赞美的言语,每一个用过的碗盘却吃得干干净净。 这对一个厨师来说就是最好的赞美了。 嗯,能把她煮出来的菜吃得这么干净,就看在这个份上,他还不算是一无可取。 *** 不同于父亲、祖父那一辈勇于在枪林弹雨、腥风血雨中讨生活,东方集团的崛起,为的就是让跟随的弟兄们离开刀口舔血、刀光剑影的日子。 如今,东方帮的存在,是为了护卫东方集团的安全。 鱼帮水、水帮鱼,不管是不是游走在灰色地带,东方都是成功的。 东方集团目前是美国排名前十大商业王国之一,也是黑白两道上的传奇。 东方清俊、东方孙朗两兄弟更是纽约媒体杂志报刊强力追逐的对象,只可惜两人行事低调,别说对媒体不买账,就连无孔不入、刁钻无耻的记者狗仔削尖脑袋也找不到可以接近两人的门路。 因为不管是东方集团的员工还是东方帮的弟兄们,都把两人当成天神般膜拜,只要是他们的命令,就算要上刀山下油锅,眉头也不会皱上一皱。 东方帮有七个分堂,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螣蛇、勾陈还有青鸾。 东方孙朗是总堂主。 螣蛇、勾陈、青鸾三堂负责亚洲部分业务,于是把台湾当成根据地。 每半年一次的业报,就必须劳动东方清俊来一趟台湾。 东方清俊不同于许多企业主,他喜欢亲力亲为,如果只靠视讯那种冷冰冰的玩意,摸不着也看不透人心,又怎么洞见知微,立即掌握人跟人最快的反应,成为权倾商界,纵横美国黑帮的枭雄? 因为这层关系,东方孙朗这个替代总裁说什么也非来不可。 亚洲势力一向稳固,三堂堂主也很称职的维护着这块区域的安定,不过就只是专人报告会议也密密如蜘蛛网,一轮听下来天色已经由白转黑,一天过去了。 事情没完。 一连三天,整个亚洲部门的人终于见识了二当家的霹雳手段。 原来不是只有他们大当家拥有铁人般的精神毅力,这种非人体力会遗传,这位二当家同样凡事不假别人的手,连咖啡都不用喝一杯来提神,屁股居然一黏上椅子便再也不用拔起来,马拉松的工作态度让这些好命过度的帮众只好叫柜台小妹一箱一箱的暗渡蛮牛,把这种饮料当开水喝。 第3章(1) 三天后,在一群人额手称庆的欢送下,东方孙朗搭着电梯下楼,离开隐蔽的招待所。 他站在旋转门前,又是细雨飘来。 一样黑蒙蒙的天空,司机又撑起大黑伞,相似的情景。 他驻足。 大宴吃不好,小宴吃不饱,宴无好宴,会无好会。 这一整天他的肚子又是空的。 有什么在他黑暗的心底挠了下,他想起几天前吃进肚子里的美味的家常菜。 他不注重吃,一向如此,而且防人习惯,不吃陌生人的菜。 即便家里有个神厨,也不捧场,因为这样常惹得那个执着于刀工,爱做菜胜过口腹之欲的男人大发雷霆,见一次面就唠叨一次。 这会儿他居然会渴望某样东西?真是匪夷所思。 他知道她就在不到半个钟头的路程里。 但是他讨厌这种被拘束,动弹不得的感觉。 他的世界向来由自己掌握,怎么可能被小小的食物操控?不过就一顿饭…… 泉司机难得的发现他们家二当家唇边含笑,心情似乎非常好。 “二当家?” 东方孙朗回过神来,“送我到上次的那条巷子。” “是。” 他向来知道老板的规矩,一句也不敢多问,默默上车,开车。 因为夜深,过了壅塞的巅峰时段,二十分钟后,他们已经从阳明山区回到万丈红尘的市区。 司机准确的把车停在巷子口。 巷子不长,是条古老的防火巷,也因为是耳朵眼的后门,向来只有流浪猫狗还有杜晓算会在这里走动出入。 她发现有人踏雨而来,晦暗优雅得如同夜行的兽。 杜老爸从来都不是会迫小孩读书补习的人,他唯一要求的只有料理一件事,也因为这样,杜晓算没有跟眼镜挂勾的机会,她的视力好得可以一眼看见任何小黑点。 往她走来的黑点不小,老实说还满大一只。 动作飞快,她缩回伸懒腰的双臂,返身,以从来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的惊人速度拉下铁门。 闭门谢客! 她动作够快了,当年学校规定要跑八百米才能毕业她的动作都没这么俐落迅速,可是明明铁门已经要见地,不应该出现的五根手指却从底部出现,很卑鄙的用男人的力气跟她这小女子拔河。 结果用膝盖想也知道,她输得很惨。 这么幼稚的动作却让东方孙朗笑得很欢愉。 “又见面了。” 今晚的她还是一样朴素的打扮,脸上依旧脂粉不施,眼睛很亮,有种直达人心的光芒,浅色羊毛衫,牛仔裤,见她两次,她都穿着毛衣,似乎很怕冷的样子。 杜晓算看见他,谈不上对峙,却也没一点欢迎的意思。 “你看起来不是很欢迎我来?”他嫣然一笑,妩媚如春花绽放。 “餐厅打烊了,还有,这里是后巷,我们餐厅的大门在另外一边,下次光临请早。”吼,不要这样笑啦,这会让她刚刚酝酿出来的抗体消失个精光。 “我刚刚忙完。” “不会又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向天发誓,她真的是随便说说。 “嗯啊,有吃的吗?” 她嘴里负气。“今天的料理都卖光了,没有剩菜!” “那我来得刚好,可以替你试新菜肴。” 这人还真大言不惭。 “不好意思,几天前有好心人警告我不可以随便放陌生人进来,好话不说第二遍。” “一回生,两回熟,我跟你不算陌生人。”这小妞把他的话记得一字不漏,还身体力行,他是搬砖砸自己的脚啊。 “我又不是每天都这么晚睡,这么苦命就等着应付你喔?”她嘀咕。 从试卖会低价促销到现在不过两个星期,她好像一战成名,本来只卖晚餐的,现在店长连商业午餐也想染指。 那个宁采臣说什么老店必须遵守传统也不能忘记日新又新,要懂得接收资讯,不断推陈出新,要她学些高难度的菜,不能每天做同样的菜,挑战每一个可能…… 屁啦,她一个人又要煮菜还要绞尽脑汁想菜色,为什么她碰到的人都这么贪心? 餐厅赚钱了还要赚更多~~ 可一走了之也不是她的个性,就当自己当初给猪油蒙了心肠吧。 “我明天就不会在这里了,再来打搅也就这么一次。”他很少对人低声下气,对她却有种很自然的温柔。 也许因为她的食物很温暖。 至于杜晓算可听不出他哪里好声好气了,他抿起来的唇不甚友善,表情阴森,虽然笑得像朵花,她就是能感受到他冷冷卸着的讥诮。 她还在迟疑—— 东方孙朗一双美眸阴沉了起来。 “你这种一天只吃一餐的习惯很不好,家里人呢?都没有人提醒你注意餐饭?” 他不是摇尾乞怜的流浪猫,人家都说了,再来也就最后一次,她刚刚不都拒绝了?显然他不当回事。 “我工作忙。” “你的人生最后不是过劳就是死于营养不良。” “谢谢你的美言。”应该没有人当面这么呛过他,只见他摆出似笑非笑的脸孔,音调七转八拐的绕得人心慌。 两人就这样站着,杜晓算觉得自己的气势实在衰退到快要破地平线,脚底泛起的凉意还直往脊梁爬去。 “最后一次?”她试探。 “我凌晨三点的班机。” 看起来他没打算睡觉,这人,很不会爱护自己的身体,不吃、不睡当自己铁打的吗? “进来吧!”竖白旗。 她很不擅长拉锯战,对这男人多了一点浅薄的了解,那就是只要是他坚持的就非要不可,这人要知道什么叫礼貌,母猪都会做体操了。 瞧她给自己找来的事~~ 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杜晓算还是打开瓦斯筒的气阀,穿上围裙,洗手做羹汤。 至于跟着进来的东方孙朗,他的心很热,情绪亢奋,就算赚到生平第一笔大钱的时候也没这么激动。 杜晓算再不情愿,可那股想让人吃到美味的心意却牢牢刻在骨子里,她还是很认真的变出料理来满足他的胃。 老爸真的害人,从小把她洗脑,什么用心烹调就是好厨子,她五岁会片鱼,这微末小技却被捧上天,从此暗无天日的被关在厨房。 这一晚东方孙朗满足的吃到撒上上等海盐炒出来的澎湖丝瓜,蒜焖黄鱼一碰就烂的蒜粒,香稠浓郁的黄酒,两种完全不搭的调料搭在一起,反而生出一种独特绵长的香气,一满碗晶莹莹亮灿灿佐着咸腌梅的有机白米饭,压轴的是冰糖肘子,煨透后用小陶锅装起来的蹄膀皮酥肉烂,汁少,肉艳,味极浓。 东方孙朗一口咬进嘴里,浓郁的肉香在口腔里四溢漫开,酒味煮进了肉里层,肥而不腻,糯红糯红半透明,他用三碗饭结束了杜晓算那锅炖了好几个小时的蹄膀。 “我突然开始舍不得你了。” 一开口,他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让正手握菜刀在切五花肋条的杜晓算差点把小陶瓷敲出边来。 她把菜刀晃了晃,然后用力一剁的定在砧板上,很有屠夫的流氓味道。 转过身,对上东方孙朗波澜不兴的脸。 “吃饱可以走了。”在围裙上面擦过手,收拾起他吃过的碗盘。 一如之前,他的碗盘跟被小狗舔过一样的干净,连葱渣渣都不留。 “我可以把你带回家吗?”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不行。”她也坚定如磐石。 “好可惜。” “再见,不送……对了,以后你不再来……那……不见了。”把碗盘放进水槽,唉,又是多余的工作。 双手在水里泡了下,她忍不住回头看人走了没,哪知晓这一看,差点跟他宛如磁石的绿色眼睛撞了个正着。 他正矮着身躯看她。 这种魔魅谁吃得消?她只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少女,杜晓算心颤了下,苦水搅了胃。 “美人计也无用?”她的表情那么真实,真可爱。 杜晓算用手把他的脸推开。 “不要对我这样笑——” 被推拒的人有点不悦,他的魅力所向披靡,却对她失效? 最可恶的是她还用沾了泡泡水的手把他的俊脸推开,这是奇耻。 转瞬,他仿佛吸收天地精华,笑得妖娆的脸露出三分危险。 “我这样笑有什么不对?”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你根本皮笑肉不笑,我不想看这种笑容。” 东方孙朗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面皮吋吋紧绷,慢慢变成深深的怒,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阴郁。 从来没有人能分辨他的喜怒哀乐,连他大哥也不行,一个厨娘,她凭什么…… 杜晓算知道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她已经倒地不起了。 “我不会道歉,因为我很用心煮了料理给你吃,你却回报我那样的脸。”她的声音比蚊子还要小,不是底气的问题,而是她太知道这种男人不能得罪,如果让他觉得挑衅,会死得很快。 基本上有身份地位的男人都没办法容许人家说个“不”字。 “嗯?”又是这种九弯十八拐直往上飙的音调。 “我没有别的意思啦,你吃饱就好走人了,我也要休息了。”闭着眼把他推出门,她关门,落锁。 四周静了下来,这才发现一颗心胡乱跳个没停,简直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那人刚在笑没错,可是那种笑……她不会说,他放电放得那么自然,却感受不到真诚。 唉,她就这点不好,遇了事,很容易转不过弯,刚刚,只要多那么一秒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就好了。 给不给真诚是人家的自由。 只是这样的人究竟经历了什么,居然不会笑? *** S开头的粗口从隔音设备一流的办公室飙了出来。 不是很大声,只是让手持PDA,正聚精会神把今天所有行程做一遍流程报告的特助愣了下,她用拿着触控笔的手指扶了扶下掉的镜框。 “东方先生,我刚刚是不是漏听了什么?” 东方孙朗起身走到了好几年的特助面前,艳光逼人的表情,有种诱人堕落的调调。 “吭,”不顾形象咽了好大一声口水,她四肢发软。“Boss?”连话都说不全了。 他就这样简简单单,没有下一步动作的站着,却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这就是汤特助几年来一直不敢随便花痴的原因。 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她看的两眼发直,惊为天人,心里小鹿乱撞,也跟所有爱慕他的女人一样想说能待在他身边,守着这么一张精致妖媚的脸,再辛苦,也值得,虽然听过东方保全的饭碗有多难捧,汰旧换新率有多高,老板们刻薄无情,性情难猜,可她不怕辛苦冒死进来。 这几年她有了更深刻的体会,那就是,想待在这种出类拔萃的男人身边,绝对不要有任何不应该的念头。 这些男人,没有一个凡尘俗女能高攀的。 能每天让眼睛吃吃冰淇淋就是一种幸福,人呢,要知足。 有了这层认知,她在种种不看好的赌盘下注里,跌破很多人眼镜的终结了东方保全三天两头换人的恶梦。 “我说汤特助……” 这会儿向来除了公事没有二话的老板似乎有话要跟她说,她屏气凝神了起来。 “你觉得我的表情有哪里不一样?”他淡淡一笑,如春水荡漾。 大孔雀,无敌孔雀男啊。 当然这是她快要破三十大开熟女的绮丽遐想,拿来嘴上说会出人命的。 第3章(2) “老板今天的穿着很帅。”呃,简单的说比较不伤感情,这是她多年来的经验谈。 话要挑着说,万事大吉,一个凸槌,哎唷,帅哥都很不好惹啦,这是金玉良言,切记切记。 她那肩膀不顾担二两责任的样子让东方孙朗不悦。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准备要得到什么答案,可这样敷衍他,这女人是吃饱,撑着了。 “我既然问了,你就得给我说。” 天要黑一半了,从来不聊天的老板找她聊起天来,要世界末日了吗? 她每天都把脖子洗得很干净,可是那是女人天生爱美,可不是洗好让君心难测的老板拧下来当球踢的啊! “老板,我有真心话跟奉承的话,你要听哪一个?” “汤特助,你这位置应该是坐腻了吧?”回到位置上的东方孙朗凌空横她一眼,语气冰凉。 想玩火,等一下不知道会烧到谁,哼。 “我说我说,老板还是一如往昔的英明神武智慧超群美貌如花,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她手上的PDA被手汗浸淫。 她可是可怜的卡债族,要把饭碗搞砸了,不管淡水河有没有加盖她都得跳下去。 “废话!” 他很不高兴,非常非常的,这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气闷从台湾回来以后就存在着,还如影随形,就像有根刺摸也摸不着,拔也拔不到,梗在心口一整个不舒服。 他强大得可以一手遮天,为什么得为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无心办公? 问题出在哪里? “老板……那午餐是饭店的例行菜色还是想换换口味,让Brunch的大厨想些创意私房菜送过来尝鲜?”曼哈顿中央公园首屈一指的饭店有着首屈一指的评价,平常人压根吃不起。 “我要吃唐人街的中国菜。” “知道了。”就算老板要吃日本海岸线最顶级的甜虾、大脚松叶蟹,她这苦命的小特助都得让飞机送过来。 老板难养,实在是她这特助心里最深的痛苦。 “我出去联络事情了,如果老板有事按内线找我。”汤特助弯腰退下,随手关上了门。 他不置可否,手边的公文堆积如山。 东方总部一开始就在这条街上,跟贝尔斯登、美林、李曼到AIG这些金融机构毗邻而居。 全世界的人再势利现实都比不上华尔街现实,这里的人富裕习惯,奢侈习惯,肥猫多得满街跑,东方保全的生意也一直炙手可热。 东方保全被纽约人昵称是富人的金钥,严谨的要求,完美的保证,不只替客户守住荷包、性命安全,只要付得起代价,他们什么都保。 金融风暴席卷全世界以后,百业萧条,就东方保全一枝独秀。 原因简单,财产去掉一半还是依旧富到流油的有钱人为了看紧自己所剩的古董、产业、保险库里的宝贝,依旧会心甘情愿的拿出钱来请人保护剩余资产的安全。 因为他们的用心计较,东方保全的生意在一片逆势中不退,反而成长了三成多。 东方孙朗这一忙,没看见特助进来又出去,等他回过神来,已经下午两点多,掀开依照惯例放在固定位置上荣荣园精美的食盒,他厌恶的看了眼,随即当它从来没存在过。 他的胃什么时候被宠坏了?居然连一向吃习惯的荣荣园也没了食欲。 不,是过了用餐时间,肚子饿过头,也就不饿了,那么吃东西就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 他还有个会要开,法律顾问约在三点后,晚上有两个客户应酬吃饭…… 他转身用内线电话优雅的按了一组号码。 “准备车子,我要出去。” 等他拿了风衣离开办公室,搭了专用电梯直抵楼下的时候,司机已经把车子停在大楼门口。 不管他在纽约住了多少年,冬天的暴风雪一直是他最不喜欢的那一部分,这让他想到几天前的台湾。 潮湿的空气,微雨的天空,还有那个煮菜好吃到简直会让人把舌头一起吞下去的小女生。 他的心咯登了下。 真是怪异,回到美国来,难道是因为食欲一直没有得到满足,才会想起那个不起眼的小女生吗? 他一头钻进司机替他打开的车门,心里决定晚上如果还挤得出时间,要叫神厨好好煮一顿料理来犒赏他荒凉的胃。 凌晨两点。 东方孙朗才踏进家门,等门的管家立即趋前替他脱下两肩沾了雪迹的风衣,示意一旁的妇佣赶紧去端热茶。 “神厨呢?”回到把英文当母语的纽约,他也恢复以英文对话的习惯。 “雷克斯少爷不是在台湾忙着餐厅开幕还有宣传事宜?二当家的没跟他碰面吗?”很年轻又秀气的管家,他可是受过英国管家教育的优等生,燕尾服,白西装,亮皮鞋,管家是家业,他的父亲是大少爷的总管,由他伺候二少。 “我一忙还真的给忘了。” 想不到连退而求其次都要不到。 人背的时候不都这样吗? 走进房屋,中央空调的暖气纾解了浑身的冷意,经过长廊,东方孙朗向他居住的那片东院落走去。 “二当家的还没吃饭吧,我让厨子给你做几样菜,简单精致的,好吗?”他对东方孙朗的生活作息了如指掌。 两个兄弟一样不会爱护自己的身体。 从台湾回来的时候感觉他稍微丰腴了些,也不过几天的功夫又瘦了下去,这到底是美国的食物不好还是怎地? “不必。”他一口回绝,想吃东西的欲望已经失去。“其他人呢?看起来我是最早到家的。” “亚瑟先生到马德里去替一位众议员开刀,预计五日后凌晨十二时的班机会抵达纽约机场,亚瑟先生吩咐不用派车去接,雷纳德先生应邀去替市议员看风水,还没进门,至于大当家的……还是一个样子的关在房间里。”他如数家珍,一点也不需要借助PDA那种电子工具。 他虽然只是二总管,上头还有个老爸当大内总管,但是总管也互通有无,对于主子们的动静了如指掌。 真要细究,他的成就在未来会是一片看好。 这么多人住在同一幢宅子里——其实也不多,就六个人。 他们各有各自的屋子房子,大家都成人了,生活独立,唯一重叠的部分只有议事厅,屋子分成东西南北中,以环绕东方大宅呈放射状的姿态建筑,可里面暗含八卦太极,这就是东方阴阳学高人一等的地方,即使不用聘请大量保全还有畜养狼犬,不怀好意的份子想来逛逛,很抱歉,入了大门,就是请君入瓮,没有主人的许可,就一辈子在迷阵里当游魂吧。 可一个团体里面免不了特异份子。 也不是每个人都肯安分在太极圈里,无俦,就离这大八卦很远,一个人住到北角的林子里,谢绝访客。 “这么晚他也应该睡了,我就不过去了。”大当家伊莱,掌管整个东方集团,他有血缘的哥哥,日前却因为车祸把自己当自闭儿一样的宅在他那位在宅子中心的大楼里。 群龙不能无首,那些没良心师兄弟一个个说了“爱莫能助”,能推就推,能跑的跑,一个个装聋作哑装死装得很彻底。 他没得推,谁叫那个混蛋宅男是他哥哥。 他自己有东方保全要扛,东方集团也不是什么好吃的果子,它的本业是药品龙头,这些年,包括水资源投资、粮食、绿能……都涉及了。 东方清俊,根本是变态好不好,没事把一家公司扩展成这种地步…… 进了房间,自动感应系统立刻点亮主灯,他边走边脱衣服,进到浴室之前已经全身赤裸。 一切都是自动的,热水感应,按摩浴缸,就连衣柜的衣服也只要用手轻拂一架一衬衫、长裤、领带、休闲服还有棉毛衣,便一览无遗。 他的生活便利,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只要随便一个手指,一个命令,想要什么有什么。 世界在他的指尖转动。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遗憾吗? 有。 他的心犹如被猫爪子挠着,坐立不安,饮食无味。 可恨的是他从来都不是贪吃的饭桶,却无法忘怀在台湾时吃进肚子的美味。 人不能宠,想不到连五脏庙也一样。 他推开窗,对着空无一人的阳台喊。 “太子。” 如猫无声的影子从阳台的角落跳出来,弓着身体,在暗淡月光的雪夜里只能看到全身紧身衣的黑衣人。 “我要你跑一趟台湾,去把她绑回来。” 黑衣人只迟疑了一秒立即释然。 他是影子,主人的命令只要贯彻执行就好,不需要多余的想法跟意见。 “还有,我明天起床前就要看到人。” “主人,那位小姐不住在我们家隔壁。”他再神通也不能在十二小姐里把人掳到美国来。 “这我不管。” 啧啧,这种任性无理实在令人发指。 “主人……”太为难了。 他心里早早做过算计,就算指挥台湾那边分堂的人去绑人,一个晚上时间也是捉补襟见时。 他冷瞪手下。 “最多二十四小时不许再讨价还价!” “谢谢主人!” 一把冷汗都往肚里吞,死马只能当成活马医,到时候赶不赶得上?看起来得先吩咐大家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吧! 他颔首,转身向下一跃,融入夜里。 东方孙朗笑得光彩流溢,风情无限。 早该这样做了,今晚应该会有好觉。 窗关没,二月的雪花随着缝隙一古脑的卷进温暖的屋子。 第4章(1) 眼还没睁开就觉得脑袋很晕,全身不舒服。 杜晓算用力想晃掉脑袋里装潢的浆糊,谁知道用力过猛,砰地,伴随着疼痛传来的是眼冒金星,小鸟满天飞。 这一摔,倒是把猛然跳进眼帘的人看了清楚。 “你睡得真久。”严重的抱怨,不悦表情挂在他好看的脸上。 无需费力去辩认什么生还熟,这张脸就算过去几百年要忘都很难。 绝美的笑容,魅惑的声音,眼中有光华灵动,精致的五官,卷翘的长睫,那温润黑发,一个拥有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祸害。 被他那双太过俊美的魅眼盯着,她脸蛋居然红了。 谁来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慢着,她想起眼睛黑过去之前的印象—— 杜晓算暗骂自己一声,干嘛一见到他,那股小女人的娇羞就会升起来? 她环顾这陌生的环境,乌鸦鸦的阵仗。 女的俏男的俊,一个个长得赏心悦目,看他们穿着清一色的制服,应该是佣人。 她的眼飘过那个对她下手的黑衣男,他退居在西班牙雕花沙发的后面,接触到她的目光时稍微瑟缩了下。 他的脸上有几道明显爪痕,那是她在反抗时留下到此一游的记号。 回过眼来,端详自己还算整齐的衣着,只是坐在地上模样不好看而已。 可这些帅哥俊男没一个有意要来扶她。 她试图站起来,想不到全身无力,头重脚轻,又栽倒在沙发上。 “你看起来有点狼狈,要不要去梳洗一下?”东方孙朗极度让自己显得和颜悦色,只可惜他的“和颜悦色”怎么看怎么阴沉。 他完全没有反省一个小女生会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因为他随便一句话造成的。 杜晓算闭了闭眼,努力扫除眼睛里的金星。 “那个穿黑衣的是你的人?” “他是我的保镖,叫太子。” 一段日子没见,东方孙朗说不出来看见她是什么心情,不过太子的辨事能力实在有待加强,居然晚了整整三个小时又五十分钟。 但这也表示今天起他不用再捱饿了。 “所以,是你指使他把我绑来的?” 莫名其妙出现的人,问清楚她的名字,不啰嗦的以一记手刀切昏她。 东方取朗坦然的点头,言下有些得意。 “虽然不是很满意他办事的速度,也比我给他的时间还要晚了三个小时,哼,人头先寄放他脖子上,改天我会要回来的。” 被他看上的人可是一辈子的荣幸! “我跟你无冤无仇,绑架我,什么居心啊你这妖男!”他的狂妄让杜晓算不舒服,本来就晕痛的脑袋更痛了,她甩了甩头,用食指戳着东方孙朗的鼻尖,一口气嚷了出来。 没想到这一吼头痛好了大半。 她还照看过他两顿饭食,这忘恩负义的家伙! “为什么?”他皮笑肉不笑,对于被叫做妖男,如果是平常他脾气肯定早发作了,这会儿却异常的忍耐。“因为在这屋子里我就是法律,我要你来你就要来。” 难不成要他承认他想念的菜。 “这是犯罪!”她完全没给好脸色,这一连串的受惊害怕,可不是去收惊就能了事。 “我没叫太子绑架你,只是吩咐他把你带来。”看她气得满脸通红,身体摇摇欲坠,他干脆把罪过栽给无辜的太子,白布染成黑布没什么不可以,这里他说了算。 果然太子太阳穴抽搐,却依旧无言。 “最好是这样!”她一句都不信,信他的人是小狗。 “我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 “放我走!” “不可能!” “你这只顽固的猪!” “噗……”前脚刚进家门的雷纳德嘟嘟好看到这场戏。 他认识东方孙朗年代久远,看他吃瘪的样子却是生平第一次,妙啊! 他这师兄凡事看不上眼,难得看上,就处心积虑要到手。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吧? “可以问你要我来做什么?我要钱没钱,要家世没家世,你在我身上能得到什么?”杜晓算心里翻转过千百个念头,就算希望渺茫,坐以待毙真的不是她的性格。 “你想哪去了?” 瞄过她干瘪的身子,东方孙朗有点不高兴,她还是瘦巴巴的,好些天不见也没看到她长出一点肉来,当厨子的瘦成这样,太没职业道德了。 “不然呢?” “我什么都不缺,对你没有任何企图,只是希望随时可以吃到你煮的家常菜,所以才派人把你请来。” 请,说得好听。 “我记得我不是不能商量的人,前提是你为什么不好好的跟我说?还有那么自恋认为自己够得上尊驾的眼光。” “我没时间。” 自我为中心的说词,这人凡事只求能顺心,不去管别人的想法跟意愿。 可这么习以为常的态度,再环顾周围粽子似的佣人,烧钱般砌出来的房子,他愿意低声下气的跟她解释这么多,看起来这被宠坏的男人的确还满喜欢她煮的饭菜。 喜欢她的手艺又能是什么错? 她口气软了。 “你想吃我的菜可以到耳朵眼来,我是餐厅的厨师,只要你是客人,我还不曾拒绝过你。” “太远了。” 太远,什么意思? 她站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下小跑到窗前,控出头往外看。 心有点凉了,预感不好。 回过头,她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这是哪里?” “我家。” “我说这是哪里?我还在台湾吧?”她几乎咬着牙。 地中海的蓝白建筑圆柱,墨西哥的庭园,高大的芋叶,西班牙式的围栏。 她自我安慰,这种排场,这种烧钱的地坪,台湾有钱人比蚂蚁还要多,台湾的富豪也很爱这种混搭风格建筑,先别自己吓自己。 “美国。”还真是言简意赅。 “我又回美国来了?”她喃喃自语,十指扳紧了窗台。 心里那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石头又压了过来。 她迅速转头。 “马上送我回去!” 太草率了,这个混蛋! “办不到!” 杜晓算气到失去理智。“啪”地,给了一脸傲慢的东方孙朗一掌。 本来没有表情的佣人们一个个脸色大变,惧于老板没有命令,只能有志一同的往后缩,缩到一颗饭粒大,最好老板直接把他们当灰尘好了。 见惯大风大浪的雷纳德老实说也怔了下,嘴角居然露出莫名温柔的笑意。 本来以为是个软柿子,不意是颗朝天椒。 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绕过古董架,回自己的院落去了。 东方孙朗早猜到她不会给好脸色,可能骂几句就算了,不料她竟是像小象的跑过来,劈手给了他掌。 这巴掌不痛不痒,因为她实在矮得可以,人矮手短,就算踮高了脚尖也只能碰到他的胸。 但当场行凶,胆子很大。 “很好。”全部的人都能听到老板那叫人毛骨悚然的笑。“你就给我在这里做到死!” “那我也告诉你最好不要吃我煮的东西,不然我就让你拉肚子拉到变成真正的妖男!” 还笑,连勒索人都脸不红气不喘,手心火辣辣的痛提醒着自己刚刚的孟浪和无礼,但是,这人的胸膛是铁皮,他毫发无伤,她的手却痛到不行。 呜呜……不公平。 她压根没同意要来这里当厨子。 好吧,就算、就算她心里对他有好感,也不能这样欺负。 “你最好有那个胆子。”东方孙朗阴恻恻的说。 她心里一抖,真不喜欢看见他这种脸色,不由得扁起了嘴。 “也不想想没道理的人是谁,还那么凶,人家好好的在耳朵眼,我都还没跟你求偿精神还是肉体的损失费用……” 跟这种人讲道理要是行得通,母猪都飞天去了。 几次交手,她都是退让的那一方,她为什么要让一个大叔啊~~ 跟他斗,简直是一个死字盘在自己的脑门上嘛。 只是逗她,东方孙朗可没想到她说哭就哭,尤其那扁嘴的样子,可爱清纯得让人想去低头认错。 他对她的渴望一直是清楚的,清楚的知道他想念从她手里做出来的料理,最多,也以为是这样而已,现在看她气恼的样子,他心里的感觉好像多了什么,那个什么很模糊,只隐隐有个轮廓,思及此,眼看她柔美干净的五官,他慢半拍的想到她才只是个孩子,说什么自己的表情态度都像个变态。 他莫名厌恶起自己的心态。 要输诚割地赔款——这实在不是他的Style,他板着脸,声音比石头还要硬。 “这样吧,如果你留下来,我有几本失传的食谱,就给你。” 第4章(2) *** 总算,杜晓算还是在大屋里住下了。 失传食谱很迷人,可是自由更吸引人,她可不知道东方孙朗的话里有多少可信度。 行动不被限制,她试探性的去外面逛了一圈,直到傍晚才认命的回来。 以曼哈顿的中央公园当圆心,东方的宅子位在公园东侧的上东区。 在曼哈顿有种说法,住在东区的人都是曼哈顿的遗老遗少,虽然跟上西区同是名人富豪住宅区,但是西区是白领阶级的生活中心,上东区实实在在是握有权力和影响力的人,所以说差距还是有的。 不论她往哪个方向走,几乎所有店家都挂着东方家龙形的家徽,请问了路人,才知道她站的地方前后左右纵横有十几条街都是东方家的产业。 一条街一条街的买,财力着实令人啧舌,这里可是纽约区啊。 难怪东方孙朗没把她放在眼里,老神在在不怕她跑。 她需要发泄寸步难行的怒火,第二天一早也不管天空还下着细鹅毛的雪花,她开始泡在东方家比棒球场还要大的后院。 既然走不掉,逃不了,老实说这里也算是个坚固的屏障,只能安慰自己先走一步是一步。 没错,多年历练下来,她是很能随遇而安,她的流浪也不是今天才开始,至于耳朵眼那边,她想回也回不去,只能说抱歉了。 要从无到有,要花上很多时间跟功夫。 厨师的癖性不同,有人喜欢用现有的食材酱料,这年头只要有钱想要什么顶级的东西没有? 而她老派,喜欢自己来。 东方孙朗那位大人物不只大器还很放心,除了交代下去说她需要什么就给什么,要多少有多少,什么都供应之外,还随便她出入自家宅第。 人家的气度都表现出来了,她自然不能太小家子气,食材单子长长一落,脑袋里能想到的,一样不能少,这样才能不辜负人家的……好意。 是喽。 她摩拳擦掌,要酿醋调酱。 把买来的麦麸子平均蒸熟,等它发酵长绿霉,再拦上熟高梁米,然后一起放进坛子里,每天不断搅拌。 好的高醋最低限度要经过三冬三夏的曝晒冰冻,让醋里的水分蒸发掉,放在陶瓷里再往窖里藏。 她的怪异行为让后院变成了佣人们茶余饭后参观的热门地点,现代人别说酿醋造酱都工厂里机械一贯作业,平常人也分不出好醋跟工研醋的差别在哪。 大家猜了半天,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这里的每一位老板都特立独行,那么多个叫人搞不懂的厨子也没什么。 只要她造的不是火箭弹头还是军火,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不是? 附带一说的坏处是,清净的大屋子现在不管走到哪都弥漫着浓浓的发酵味道,闻久了还会微醺。 “什么私人厨师,哪个黑心货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偷渡过来,看不起我的专业,我的执照,我的招牌?这口气我吞不下!”义愤填膺的大嗓门以没有节制的音量咆哮着。 完成手边工作的男人陆续回笼,却有人像头暴龙乱跳乱叫。 “是啊、是啊,不过是个跟厨房油烟脱离不了关系的厨子,到底有什么好看的?”附和的亚瑟不是很起劲,浓浓的哈欠不绝于口,刚开完刀踏进家门的他顶着两个熊猫眼,只想好好泡个舒服的澡,然后埋头大睡。 蹚这种浑水做什么,太无聊了。 家里多个员工又不是什么新鲜事,特别的地方在于人是东方孙朗钦点的。 同住一起的人都知道,东方孙朗从来不花心思在饮食上,现在整个宅子沸沸腾腾的,对方竟然是个小小东方女人,他没兴趣,神厨不能接受的应该是这个。 “我也吃人间烟火,你对厨师有什么了不起的意见?”一张大脸堵住失言的俊男,一把薄利的片鱼刀就这么横在亚瑟眼前。 相对的,雷克斯也感觉到某种尖锐的东西抵着他的小腹。 那是亚瑟的手术刀。 好吧,是他先动手,他先撒回。 “老子我心里就不是滋味。” 亚瑟可以理解,身为名气响亮的世界级大厨,盖文对雷克斯的厨艺既不捧场也没有夸奖,这会儿居然垂涎另外一个厨师的食物,这让同样身为厨师的当红美食连锁企业的男人自尊大大受损。 两人踏进后院,情况完全不是他们想像的那样—— 杜晓算在发怔,一边搓着手哈气,人站在院子中央。 酱油的发酵过程需要的阳光,可是老天爷一点也不肯作美,除了白茫茫的冷还是冷。 “原来跟我一样,两个眼睛一张嘴,没有四只手,也没有八只脚嘛。”雷克斯叉起腰,很是满意。 她看起来既不盛气凌人也称不上美女,小小的个子就跟邻家妹妹没两样。 “是你想太多了。”亚瑟啐他。 “哼,好不好她连厨师证照都没有,来骗吃骗喝的。”一只发育不良的鹌鹑。 “你就这么看不起盖文的眼光?” 英文谈话一字不漏的传进杜晓算耳里,他们当她听不懂英文,她就继续装聋作哑,每个人有自己的好恶,她不能转移别人对她的看法,也没必要。 “喂,你就是盖文请来的私人专属厨师?”雷克斯用他先天的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杜晓算。 “有什么指教?”她回应得很轻巧。 这几天她或多或少跟住在屋里的成员都打了照面,老天爷心歪的厉害,一群上帝的宠儿,每个都是天子骄子,又俊又帅,风格迥异,让人移不开眼光。 物以类聚,今天加上这两个,应该全员到齐了。 可惜的是每个见了她都表示了他们的鄙视,每个人对她都有意见。 一个矛盾的大家庭,在这各自为政的年代,谈不上血缘的师兄弟却老旧的住在一起。 “把盖文给你的失传食谱还来!” “我还没拿到手。” 说要给她家传食谱,自从确定她会住下来之后就忙得不见人影,想想已有好几天不见了。 想起他在台湾时也都忙到半夜才来找吃食,究竟是什么样的庞大事业体系,会让人没日没夜的消耗精神体力? 如果赚到钱却没命花有什么用? “那种东西我跟他要都不给了怎么可能给你?我说你的厨师证照呢?” “我没有。” 她只是个没有任何头衔,热爱料理的人。 “你这猪头三!” 唉,她宁可天天泡在酱缸里也好过这种社交。 她承认,她还算清秀的容貌来到这里简直是不起眼的芝麻粒。 “雷克斯,太超过了!”亚瑟出声制止,准备要脚底抹油。 这个直肠子的雷克斯才是那个猪头三,他没看到盖文在他背后站了很久了吗? “也许吧,”杜晓算脸上没有丝毫受伤的表情,她身上那种飘忽的气质混合着非常耐人寻味的坚韧。“这个家每个人都是优等生,可能连你们家的拖把都比我聪明,珍珠堆里来了颗石块,你看我不顺眼是正当的,也许你不苟同,我也不会指望来了这里就能变成珍珠,最后我要说的是,我相信只要用心去烹调就是好厨子,跟证照是没有关系的。” 她不想说动谁,只是澄清她也不是自愿要来的。 再说了她要服侍的人也不是这些恶魔,恭敬那一套就全免了。 她的个性向来清平静和,人不惹她她也不想跟谁有纠葛。 跟猪头客气只是让自己气闷受罪。 “你跟一个小女生吵架太丢脸了!”亚瑟把雷克斯从另外一边架走,只要想到东方孙朗如芒在背的眼如附骨之蛆的盯着他看,他不由得一身冷汗。 他不想让东方孙朗问候。 一直回到花厅,他才放开雷克斯。 “你这叛徒!” 亚瑟叹气。“东方孙朗常揶揄说不要靠近你这家伙,会变笨,我看的确是真的。” “什么?”暴龙又气得哇啦哇啦叫。 “你到底有没有注意,刚刚那个矮冬瓜一直是用字正腔圆的英文跟你对答。”还如流呢。 她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只会闭门造车的厨娘。亚瑟有这直觉。 而他的直觉向来都很灵验。 第5章(1) “我以为你起码会来向我求救一下。”东方孙朗从雕刻长廊里走出来,一点都不介意自己表现的很不够光明磊落。 他刚刚就这样看着她跟神厨过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看得入迷。 “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没有太多表情,刚才她就已经看到他,这个祸首还朝着她眨了下眼睛,她心一乱,保持不住冷静,这才动气。 唉,得罪人,还是这房子的成员,她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真奇怪,他的存在感很强,是那种几百个人你会一眼注意到他的人,可方才他那魔魅的气息却收敛得跟平常人一样。 收敛自如的气势,这里的每个人都透着股古怪。 “雷克斯讲话直,没脑子,你当他放屁就好,我们这家人诸多怪癖,以后你慢慢会知道。” “真不希望是这样。”贫困真的害人,她如果有钱一定马上跑得远远的,也不用跟这些人过日子。 也许吧,人是有韧性的动物,一旦习惯,什么困境都过得去的。 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田车。 她拉拉耳朵,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 “手伸出来,这给你。” “谢谢。” 是某家知名的饼干,经常一出炉就卖光了,她以前还专程去排队。 但是,他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融洽,聊开了起来? “你看起来不是很喜欢?” “喜欢……如果是换洗的衣物更好了。” 大屋里有专业用的烘干机,可是她换来换去就身上一套衣服,每天只能脱下来洗干净,烘干后直到第二天传回去。 晚上几乎是光着身子睡的。 虽然东方孙朗对她不差,连被子都是上好的丝被,光滑轻暖,裸着身子睡觉是舒服到不行的享受,不过她跟时代脱节得厉害,不管怎样都觉得穿一身棉衣睡觉最无忧。 “这样啊。”他没想到这么细节的事情,不禁有些歉疚,毕竟她被强行带来的时候真的就只有身上那件衣服,现在注意一看,的确还是那天那一件,强势的眸子温和不少。“我马上派人送服装目录给你参考,喜欢的可以订下来,你放心,钱不是问题。” 呃,老大,你真懂得什么叫收买。 “不用,我是想可以预支这个月薪水的话,我知道附近有平价的大卖场,那边就有我可以穿的衣物了。” “你不必替我省钱。”她这种美德真是难得一见。 “我不是替你节省什么,只是我习惯花自己的钱,这样比较安心。”她不是没钱,邮局存款簿里攒下的几百万,当然比不上这些一条街一条街买的富豪,可是那是妹妹的学费。 “我等一下开票给你。”东方孙朗没说什么,一口答应。 “我想要零钱。” 他看了她一眼。 “就这样。” 两人回到有遮蔽处的回廊,有块遮顶的地方果然暖和很多。 他指着那些醋缸问:“那些是什么?” “我的尚方宝剑。” 他用一种不是很明白却信任的眼光对上她的眸。 一双羞赧的眸子,慢慢地脸红过耳,透出浑然天成的灵秀。 彼此交会一眼,有什么轻暖的东西撞进了彼此心头。 “我们有自家的视频进口公司,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买到品质价格都很漂亮的东西。” “有些东西我习惯自己来。” 他也不勉强,陪着她走进屋子。 “你今天很准时下班?”她匆促的找话说。 “我想回来吃你煮的料理,我好想念嚷着食物已经满到喉咙的滋味。” 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提早下班还是准时下班的他,今天几乎是盯着墙上的挂钟读秒等下班的。 汤特助交给他饼干的时候那不敢置信的眼神,办公室员工惊讶的眼光,他只觉得有必要每个都那么夸张吗? 他也是人,想要准时回家吃饭是正常的吧? 这些天他跟顾客签约,干部会议,客户约谈,征信、保全、囊括各区的月会协商、检讨这些事马不停蹄的完成,把整个公司里的精英团队差点操翻,嘀嘀咕咕的抱怨多得可以冲破大楼屋顶。 杜晓算看着他那孩子气的表情,意外的随和,不觉嘴角噙笑。 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是妖魔? 不,其实他对她一直是这个样子,就算不经同意把她变成肉票,态度还是老样子。 “我听说你跟其他员工一起吃里昂的菜?”里昂,大屋子里最资深的意大利厨师,平常就由这位主厨大叔供应全家的餐点。 “嗯。” 目前她对这位老板没有任何贡献,一道菜也没拿出来,他不在家,天气又冷,她不想应付那些汤汤水水,有锅中饭为什么不吃? 不过那六个家务帮佣、一个管家、七个厨子、四个园丁,这还不包括清洗衣物的大妈,看到她都没给好脸色,每个看她的眼神跟刀子差不多。 不管你心里多么的不乐意承认,这个世界永远是推崇标榜真善的人性,华美的外表却才是实际追逐的。 “你想吃些什么?” 为了几片饼干,就要卖命,可怜的厨师职业病。 “只要是你做的,多少都吃得下。” 杜晓算差点石化。人家只是字眼上的片面意思,不要自行演绎,这样太难看了…… *** 这个家的厨房真不是盖的,虽说是小厨房,厨具都是顶级的德国货,应有尽有擦得啵亮,闪人眼睛。 小厨房是她向东方孙朗要来的。 他没有表情,想了想,点头说好。 人不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譬如说试图去跟对你饱含敌意的人闲磕牙、泡茶之类的。 她知道那些大厨也不会欢迎她去占地方。 要煮什么呢? 她刚才看过一遍,所有的渔获蔬菜都是最顶级的,看看她随意拿出来的青葱、大蒜,红的、绿的、白的、紫的蔬果应有尽有,不吃看着也舒服。 她会拿菜刀,是因为可以跟爸爸一起站在厨房里…… 切切煮煮,满屋子都是食物的香气,把点单整理归纳送进厨房的妈妈,坐着小板凳在厨房门口写作业的妹妹,那是一份甜蜜的回忆。 说起来是父亲发掘了她烹饪的天分,原来杜老爸曾是知名饭店的大厨,年轻时手艺超群,在许多富豪家里都曾经短暂的停驻,也受聘各家饭店,后来因缘际会爱上了她的妈妈,这才回到台湾开了杜家小馆,她、小妹接连出生,那真是一段幸福的日子。 煮菜对她来说,很多时候只是学以致用,不让自己饿死的专长,她承认当客人吃过她的料理那心满意足,洋溢幸福微笑的样子确实满足了她小小的虚荣,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一路在厨师这个行业里打滚并没有想过要离开的主因之一。 鲢鱼头咚地掉进水槽。 天啊!她居然在准备的时候神游,这可是大忌! 幸好所有的材料都还没下锅。 现在这小厨房就是她的世界,她不求这一辈子要如何飞黄腾达,大富大贵,只希望每天这样平平安安的过去就好。 起了油锅,要炸鱼头。 她告诉自己不是没做饭菜给他吃过,平常心就好。 她开始忙碌,专心认真,然而本来应该在书房的东方孙朗却探了头进来,他穿着休闲的V字领毛衣,长发披肩,漂亮深邃的长眼慵懒而迷人。 “我那些师兄弟听说你要下厨,说要过来尝尝你的手艺。” 如果没有长舌男去宣传广告,那些闲杂人等会知道她要下厨吗? 算了,一个人的菜煮也是煮,就算多出几张嘴巴也就四个人,顶多肉菜都加倍就是了。 这些华裔美国人都习惯西式餐点,看起来修改一下菜单就可以应付了。 豪门规矩大,这家人却没有这层啰唆。 不见她有反应,以为她不高兴,他搔了下颊。 “你是我私人的厨师,却让你做这种事。” “并不麻烦,冰箱的食材很充足,只是下不为例就好。” 平常贵族人家并不会聚集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不管那些人存什么心,既然东方孙朗她的老板来开口,她没办法说不。 “人多就吃火锅吧?” “只要是你煮的都好。” 又说这种话,他不知道他一个风姿清雅的妖魔级帅哥说出这等话来,会叫多少女人误会?她是每天都泡在厨房的油烟里,可本质也是女的,还是会想些不该想的好不好? 被他认同她的厨艺就已经是很受宠若惊的事情,但是她的脑袋很清楚,好啦,每次看到他还是会有不适的晕眩感,但她不会自作多情的把食欲跟感情混为一谈。 “需要帮手吗?” “如果客套就免了,大概再一个小时就开饭了。”她的心跳漏掉好几拍。 想不到他卷起袖子,冲着她笑。“有什么我可以做?” 杜晓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惊讶了?” 他即使什么都不做的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昏厥,还要洗手做羹汤?他不如直接让她死了算! “你出去、你出去,你在这里我不能做事。”她推他。在古时候这就叫什么……逆上……了吧? “我不会妨碍你的,其实我也没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少年的时候我们跟师父住在山上都自己开伙,虽然那伙食比猪食还难吃。” 他这次的笑很不一样,温厚的胸膛因为笑声颤动着,顾盼神飞,一双眼静静的瞟来。 “我要炸鱼头,那边有我中午做好的小菜,应该出味了,把那些冷盘都分开装起来。”递给他一双长筷,挑样最简单的给他做,这样可以了吧? “遵命!” 他只是随便这样笑一下,她就觉得那声音如温暖的春水舔舐过她的皮肤,再加上他那轻微吐出气息的模样,她的心脏喘不过气的发出罢工的叫嚣。 还是远离一点好。 “你的家境出身看起来这么好,需要拜什么师父?” 有着中文名字,拥有很深的江湖关系,好几个师兄弟生活在一起,这个英文名字叫盖文的东方孙朗到底是什么人? “我以为你都不会问呢。”几样小菜,闻起来味道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他一点也不惭愧的拈起一块放进嘴巴。 这一吃可停不下来,嚼嚼嚼,嗯,真是美味! “东方先生……” “叫我朗不然就叫我盖文,你挑一个。” “盖文先生。” “唉,其实我比较倾向你叫我朗,不过我知道这急不来,如果可以少掉先生就更亲切了。”他的手一直没停过,几样小菜已经去了大半。 “盖文。”她的脸比那些红辣椒还要辣红。 这人……如果一天到晚把他的话当真,不用多少时间她就会变成高血压患者了。 拉回思绪,如果她不想重做那些开胃菜,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顺他的意思,专心吃东西的时候,蒙在他五官还有身上的疏离冷酷都不见了,像个大孩子。 对于杜晓算的“受教”他很高兴,顺势给了很无辜的一眼。 “我饿了。” 这叫顺着藤树往上爬吗? “你先吃点这个吧。” 很无奈的拿出一盆煎得焦酥香脆的葱油饼,那可是她要当宵夜的点心。 东方孙朗道了谢,找了张距离她最近的高脚椅坐下,风卷残云的扫荡那几块葱油饼。 用早葱水葱北葱还有大葱四种青葱,内层加了芝麻酱增添香气,吃得出来是用一点猪油干烙出来的,要是能够来一杯珍珠奶茶,就是台式最经典的吃法了。 看他吃得正欢,杜晓算屏住的气悄悄的松了……他喜欢,那就好了。 她丝毫没想到自己会不会太过在意东方孙朗的反应。 第5章(2) *** “你看那两个人是不是有我们不知道,即将要发生的,或者已经发生的奸情正在进行中?”贼兮兮去厨房偷窥回来的雷克斯满腹不解。 天大的谜团啊,从来都是奉行君子远庖厨的孙朗,这会儿正窝在那小小的厨房里有说有笑。 “我说你太闲了,管到他头上。” 亚瑟正在看一叠医学文献报告,对雷克斯的行为嗤之以鼻。 “你们这些臭男人一点同袍爱都没有。” “那是当然,我们不是你这只花蝴蝶,下半身思考动物,脑子染黄的男人,这跟同袍爱八竿子扯不到一起。” 跟神厨讲话从来毋须客气,那是自找死路,翻过一页报告,亚瑟头也没抬。 “食色性也有什么不对?!有体力才能上床,做过爱肚子饿才有心情品味美食,环环相扣,你们这些凡尘俗子哪能懂得水跟鱼的快乐。” “我是不懂,我只要知道你不用到三十五岁就会阳痿,永远的六点半,心情就好到不行了。” 这话从专业人士的神刀嘴巴说出来,可信度爆增,变成铁则。 “你这张乌鸦嘴!”雷克斯啐他,依旧坚持自己奉行不悖的论调。“女人还是漂亮又没用最好,轻松又容易到手,要丢弃也不会舍不得。” “你这套理论最好不要被你的女伴们知道,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亚瑟继续泼冷水的千古大业。 的确啊,雷克斯除了拼命开分店的能耐以外,他那双带了钩子的眼睛最是销魂,让他看上两眼,女人只有跟着走一条路。 如今唯一不受他影响的女人正在厨房里忙着。 他跟雷纳德心里都有数,这家伙不只嫉妒人家小女生拿到东方家的食谱,还生气她很自然的对他的美貌视而不见。 这对自尊心比天高的神厨来说,比直接捅他一刀还严重。 所以他联络所有的人来找碴。 如果让他那张挑剔的嘴吃出什么不满意来,那个可怜的女人就得卷着铺盖走路了,当然,前提要孙朗也同意—— “我随便抛个媚眼她们就没辙了,你啊,别以为每个女人都长脑袋。” “那你最好碰不到一个把脑袋牢牢拴在自己脖子上的女人,不然有得你苦头吃吃的。” 看不起女人要是哪天开始走霉运,会不会把裤子输光光,哼哼,他会等着看的。 “真要有那种女人在说吧……”他才不会那么倒楣。 “你问雷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亚瑟需要一个同盟国战友。 雷纳德,像他们这些师兄弟就喊他的小名雷纳。 雷纳智商三百,有副精密的脑袋,拥有足以影响操控世界资金流动的巨大能力,预估期货指数变化和股市走向、操盘能力神准异常,要让股市狂飙还是崩盘,轻而易举。 他是个股王。 “没营养的话别来问我。”完全不想卷入这无意义战场的雷纳是几个师兄弟里最会享乐的人,他不像神厨分店一家家的开,也不像东方清俊和孙朗要为集团跟帮务劳碌奔波,他能躺着就不坐,能不思考就不动脑筋,就连旗下的投资、控股公司也交给专业经理人打理,奉行不悖的就是人生短暂,要及时行乐。 几分钟过去…… 两人取得共识,问个冷人发指的腐虫不如找无俦当裁判。 可无俦~ 两人的眼光投向那个活在自己世界里,跟花花世界一丁点关系都不存在的人,两人摸摸鼻子,得了,就,别,自,找,无,趣,了。 至少在这一块,两人难得的取到了共识。 被唾弃到极点的无俦坐在花厅最靠角落,却有温暖光线的软榻上晒太阳,文风不动的看着。 他是格格不入的,朦朦胧胧难以看透,一把水藻般蜿蜒垂到地上的黑发,穿长衫,没错,那种古时候男人穿的长衫,他的整个世界只有那本用蓝草染书面的古线装书。 基本上大家都承认他是个活在石器时代的人,不是很认真的开了家古董店,也摇摇欲坠,倒店指日可待。 两只聒噪的乌鸦丝毫影响不到他看书的兴致。 幸好,东方孙朗出来喊开饭了。 每个人面面相觑。老大,这不是你的工作吧?你可是这宅子的当家,那个该死的厨娘腿断了吗? 大伙陆续进到餐厅—— “用火锅来打发我?”雷克斯首先发难,表情极度不满。 知道被有心刁难不是应该使尽全身解数,把会的料理都端上来好好的巴结他们?居然就送了一个火锅。 真是恶劣的性格!站在一旁把鱼白往锅里放的杜晓算在心里摇头叹息,但脸上还是风淡云轻的很。 东方孙朗看在眼里,忽然想起这孩子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要不是那张娃娃脸提醒别人她的年纪,要不然那成熟度都叫人自叹弗如。 他觉得心疼。 拥有好父母,健全家庭的小孩通常懂事的晚,可是到三十岁都还赖在母亲的怀里撒娇,而她年纪小小却已经在外面讨生活,没有经过沧桑,没有看过别人脸色的人不会懂得要忍气吞声。 他对雷克斯幼稚的行为很不以为然了起来。这算什么?重色轻友吗?好吧,他承认有那么一点…… 正要准备挑剔菜肴的雷克斯背后一阵寒颤,可更让他介意的是他居然被那饭菜的香味吸引,控制不了的拉了椅子坐下准备开动了。 “想不到几个小炒还满讲究的。” “哪里不一样?”亚瑟一问,众人的眼光都投诸在雷克斯身上。 他有些得意。 “川菜棒棒鸡、拌腰片,云南菜椒麻鸡,川扬菜肴肉,北方菜酥鱼,江浙菜是盐水呛虾,烧鸭是粤菜,煨青蛤是闽菜,还真是包罗万象。” 虽然他语带赞美,杜晓算还是低头做她的事。 要不是小菜被吃光了,她也不会再做几个小炒,充当下酒菜。 以后她下厨的时候一定要防堵不重要的人也溜进厨房去。 铜架火锅滚沸着用鲢鱼头烹熬的汤底,汁乳稠浓,揭开锅盖每个人随自己的意思夹菜入锅烫熟立刻进口,杜晓算特别吩咐大家酒足饭饱以后再用锅子里剩下的汤汁泡饭,配上酱菜,完全不会浪费一滴食物。 众人开动,她站在旁边添汤加火,这顿饭吃得几个男人互抢,舌头都差点一块吞进去了。 饭后她给每人端上以无花果、绞碎花生、南姜粉、金金桔丝、红枣、莲子、核桃、杏仁泡煮出来的果仁茶。 只有无俦喝的是酽茶。 “你为什么对他特别?”东方孙朗的声音听得出紧绷。 那放了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山楂梅子去子剁细煮出来的酽茶,看起来就比他们喝的费工。 “你喜欢,我改天煮给你喝。”她被他的眼光胁迫,赶紧替自己收拾残局。 “为什么他有?”他不依不饶还要计较。 杜晓算在心里长叹。“因为无俦先生看起来睡眠不佳,胃口不好,喝酽茶消食化痰,到晚上沾枕就能睡。” 最好有这么神!她知道每道目光都这么说,只有无俦文火似的掠过她,什么表示都没有,缄默得跟哑巴一样,只是在闻过那茶香以后,慢慢地居然把一杯茶喝光了。 要论龟毛,这一家子没有一个不是。 要说这里是魔窟,每一只魔都有他的偏执跟怪癖。 这无俦,能把杜晓算的茶喝完,已是破天荒。 可杜晓算才不懂这些,也不管,以为老板们吃饱喝足,她的职责算是尽了,溜回她的小厨房,她的肚子早就咕咕叫,该换她吃饭了。她的私藏都进了东方孙朗的无底洞,往后她得想办法把她的私房菜藏到别处去。 只是一杯茶,他又在气什么呢? 欸,想破脑袋也无用,火锅宴应该算成功吧? 的确,就连存心要挑剔她,向来吃软不吃硬的雷克斯肚子里的怨气也被这一顿饭安抚得服服帖帖,再无二话。 不一次就收服所有的胃囊她以后会很麻烦,根据她这些日子听到的小道消息,这几个老板都有各自的厨房跟厨子,来做客,这么一次就好,下回请他们去辛劳自家的厨师。 让其他人白领高薪不做事是不公平的。 她吃着迟到的晚餐,酱油蛋拌饭。 “也该你吃饭了,咦,酱油蛋拌饭吗?我闻到猪油的味道。”进厨房来的男人一看到酱油蛋拌饭眼睛就直了。 “那是我的私房菜,你已经吃饱别再来抢了。”赶紧扒饭,她真悲惨,吃饭吃得偷偷掖掖,这男人的胃没有底吗? “私房菜啊,你居然藏私。” 你嘛帮帮忙,外面那一锅要是比不上小桌上的这些,她把头剁下来给他踩! 她吃得用力,噎到了,胸腔呛得难受。 拿筷子的手用力拍胸,忽然听见后面一声叹息,一只手轻拍她的背,替她过气。 “你当真啊,我好歹是男人,还真的来跟你抢吃食?我真失败,这样吧,你以后就跟着我们吃,我们吃什么你也吃什么。”东方孙朗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下令。 没道理他们放羊似的吃草,她吃五千年的膏肥跟丰润。 杜晓算缓过气来,被他瞪得屁股发毛。 她在心里哀号,她又哪里得罪他了? 第6章(1) 饭后宅子里头是一片风光,屋子外头,分道扬镳回自己院落几个男人有这么一段话…… “亚瑟,我吃过她的菜。” 不同于之前的飞扬跳脱嚣张跋扈,神厨的声音里有着回味。 “不要这样,你刁也刁难了,吃也吃到嘴了,老兄,回去你的老巢睡觉,不然叫个女人来侍寝,消耗一下你多余的精力,我今晚心情太好,不想跟你抬杠。”亚瑟用发神经的眼光瞪着雷克斯。 几个人都喝了酒,早早上床才是王道。 雷克斯忽然一把揪起亚瑟的领子。 “你可以说我脑袋没带出来,不准不相信我的舌头!” “好吧,那你说,你在哪吃过杜主厨的菜?”扯到专业上头谁都不敢小觑谁,因为师门归师门,各自领域都有一片天的人绝对不能容许专业被污蔑或忽视。 走在前面的雷纳德还有无俦也停下了脚步。 然而—— “我就是想不起来。”可怜的声音像小狗。 接下来的是一片荒凉的沉寂。 在吃过一顿天下绝美的美食以后出拳打人,肚子里的料理会哭泣的。 无俦首先冷酷的离开,雷纳德同情的抛给亚瑟一眼,也不见了。 亚瑟僵硬的转回过头,一根根扳下某人还抓住他衣领的手指,然后很斯文的掸了下被蹂躏过的布料。 “亚瑟,你别走……我快要想起来了。” 快要挠破脑袋的雷克斯从来没这么认真的使用他除了料理以外,绝对不花脑筋的智商。 “果子黄稀奇归稀奇,后劲强得很,叫你不要喝那么多就不听……”亚瑟叨念着走掉。 其实真的稀奇,那个女的是去哪里弄来那么多家乡的口味? 这里可是白种人的世界,就连吃的也西洋化得不得了,所谓的中国菜压根不伦不类。 好满足啊~~纯中式的,他的胃在说话。 连爆香的佐料都那么家乡,她的菜,会让人想家,想那古老,有着父母,小小,斑驳,不起眼的家。 男儿有泪不轻弹,为什么她的菜会让人软弱,热气盈眶? *** 半个月过去。 “又到这节日啊……” 雪无止境的飘着,厚厚的白雪遮盖不住节庆的气氛,在洋人世界里复活节跟耶诞节是一年最重大的节日,橱窗里琳琅满目的礼品,每家店面喜气洋洋。 买了不少东西,提在手里,穿着白色斗篷,帽沿跟颈子还有袖口都圈了一圈兔毛,窄短皮裙,厚黑裤袜,软皮靴的杜晓算站在消防栓旁边,怔怔的的看着四处的大楼很久。 风声从小巷里流窜出来,呜呜咽咽,卷起地上残雪打转。 寒冷彻骨的晚冬。 她不喜欢这种冷飕飕的天气,雪一碰到裸露外面的肌肤就会融在上面,化成说不出的寒意,要是掉进领子,那简直会叫人起哆嗦。 这次她故意走得比上次还要远,想不到依旧还在人家的势力范围中打转。 这个城市有一半的人靠东方帮吃饭。太子这么说。 宅子里的员工对于老板以什么维生,一个个守口如瓶。 她也不是那种非要刨根究底的人,问不出所以然来,也就放水流了,不过总归住了十几天,慢慢的也知道,原来宅子里全部的员工都是东方孙朗的父亲从台湾带过来的,有的员工已经是第二代,甚至三代同堂的。 难怪这么忠诚。 他的势力无远弗届。 东方孙朗很大方,员工宿舍人性化又美轮美奂,说是私人厨师也不曾苛刻她,每天就回来用一顿晚餐,每次都非常捧场的吃光光,所以啊,她这厨子闲凉又轻松,能够拥有自己的时间比在耳朵眼多上很多,这是个肥缺。 尤其自从上次的火锅宴以后,东方孙朗再也不许其他人到东方居来蹭饭,让她省事不少。 “杜小姐,这里冷,不要站太久的好。”神出鬼没的太子轻声提醒。 啧,唯一让人不习惯的就是这个,完美的缺点。 一个专属背后灵,跟班,随处……嗳,都可以啦,反正只要她不出门,一离开东方居,就一定得带上这么个人,不管她心情好不好。 当然,太子是一定跟着她的,至于给不给看见,得视他的心情而定。 不敢差遣他,更不喜欢这样被跟着,可是怎么抗议都无效,在人家的屋檐下,杜晓算只能再三的这样安慰自己,这才从每次的惊吓里锻炼出现在比较强悍的心脏。 欸,还是不习惯。 这种事要能习惯才有鬼…… 东方孙朗怕她跑吗? 不被信任是正常的,不过,他也太多虑了,没护照、绿卡,什么都没有的她,五穷六绝,能去哪? 她又不是电影里的高手,随便咻地一声就能从美国本土越过边界去墨西哥。 “小姐?” “你如果冷,去买杯热咖啡喝,暖暖身体。” “这点小雪不碍事。” “这么冷的天让你陪我出门……” “我知道小姐不喜欢我跟着出门,对不起,我也是拿钱办事。”他知道这个小姐不喜欢他,可尽管不喜欢又怕他冷坏身体,这样温柔会替人着想的小姐啊。 “跟你无关,是那个东方孙朗太无聊。” “老板有老板的考虑,他担心小姐安全,小姐如果不喜欢我跟得太近,有事要办的时候我会走远一点的。” 这已经是很不得了的退让了。 “我不是什么小姐,我年纪比你小,连名带姓叫我吧,叫我小算也可以。” “小算……这太逾越了。”他迟疑。 “才不会。”她存心找他聊天。“我爸很阴险,我叫小算,小算、小算,不就是颗蒜头,我妹叫杜晓管,小管、小管,据说是有一次他跟我妈去澎湖玩,我妹就是这样来的,他忘不了澎湖好吃的小管。” “都是吃的。”太子一下才反应过来。 居然有这么爆笑的爸妈,一缕笑意似有若无的飘过他的唇角。 “很不公平吧,我妹好歹是条小管,我却是佐料的蒜头,还有股不是人人都喜欢的味道。” 太子本来还绷得住的神经一下子垮得很彻底,他喜欢这个小姐。 他们聊天的这一幕,落入了从街那头坐着黑头车过来的雷克斯眼底。 她像个雪白可爱的娃娃,抱着包装斑斓的礼物站在人行道上,系了蝴蝶结的头发和金色缎带在风中飞舞着,灰色人群里她像株白兰花。 百般无聊的他居然很人性的这么想—— “慢一点。”他让司机把车速放到最后。 他整个人精神都来了。 自从吃过那顿火锅宴以后,东方孙朗居然宣布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私人厨师是他的,要他们回去吃自己。 见色忘友的混球! 最可鄙的是这个女人什么美色也没有,会煮菜有什么了不起,他的手艺绝对不比她差。 “那小鬼有毛病吗?在雪地发什么呆?” 他将下车窗,车子龟速的从她面前晃过去,他端起架子佯装没有看见她。 杜晓算正在跟太子说话,又哪注意得到来往的车辆和那个用心计较的雷克斯。 太子看见了,不过这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车子过去了。 太子微汗,没错,在这大冷的雪天。因为就刚刚那一瞬间,雷克斯大人令人发毛的用眼神刺了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 又一辆车,伸出头来的是东方孙朗。 太子看着前头车尾还在喷烟的神厨座车,又看看自家主子~~呃,他什么都不知道…… 东方孙朗穿着黑紫色的系腰风衣,目光灼灼,朗若明星,气度雍容的坐在车里,在见怪不怪的纽约人里,他的出现却比真正的明星还要耀眼。 他没请杜晓算进车里,她也没那意思。 今天是她的休息日,今天不归他管。 “东方先生。” 东方孙朗把眉头拧成川字。 她又开始见外的喊他东方先生,怎么,不在大屋,不是上班时间就当他是外人了吗? 怒从心中起。 如果说她乖乖的喊他盖文,看见他脸上有那么一点异于给别人的笑容,他可能会就这样放过她,偏偏她要试他的底线。 “你要去哪?我送你。”他招手,要她上车。 “不敢劳驾,我有太子陪。”她一副完全没心肝的说法。 太子头顶发麻。 蒜头小姐,你这是要拖我下水…… “我送你去,别说我都没有照顾员工,不是个好老板。” “我饿了要去吃饭。” 普通人都该听得出来里头拒绝的意思吧? 你不用独厚我一个,你如果放过我我更会感激,觉得你才是个优良的Boss。 “太好了,我也正想着该去哪里解决午饭,那就一起走。”他抚掌笑,很绅士的下车要替杜晓算服务。 第6章(2) 她这是自作孽吗?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这男人究竟把家里的厨子们都摆在哪? 还有……她错得离谱,在他面前,以后以后的以后一定不要提到关于‘吃’这相关字眼。 “想不到我师妹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更好看。” “谢谢赞美。”果然是好车,里头温暖如春。 “我给你买衣服的钱呢?怎么这阵子看你穿来穿去都是师妹的衣服?” “这衣服料子都很新,又好穿,你给我买衣服的钱……那是我预支的薪水,是我劳动所得,是,我,的。” 顺水人情要的这么当然,她才不给。 从外面进来的她,红艳艳的双颊像两朵盛开的玫瑰花,东方孙朗如同王者环顾领土般的深深瞧她,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温柔,这次居然没了计较。 太招摇了~~ 距离她目标的美食百人斩……呃,是百家斩不到十分之一,杜晓算掩着脸压根不想再跟东方孙朗逛下去。 每去到一处,他的人,他的车都是话题,都引起骚动。 她是去光顾别人的美食,不想被陌生人当宠物般的看顾。 都怪她贪小便宜,想说十二巷的苏格兰奶油饼每每只要一出炉就被一扫而光,搭他的车绝对比搭十一号公车来的快。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不要算,接下来,如出一辙,不管在她排队买蜜桃草莓豆奶冻的时候,还是嘴咬着雷结饼,很顺的又买了人家手工烘培面包店各种自制的杏桃果酱、酸甜莎莎酱、腌渍菜……的时候,都已经结帐了,那个万人迷的身边仍旧包围了无数的蝴蝶跟蜜蜂。 她迷茫的隔着替她把手提袋往车里搬的泉司机。 “他……所到之处都这样吗?” “主人如果一个人出门还好,旁边都会带着保镖,今天……比较特别,要是家里的其他老板也一起出现在同一个场合的话,就很麻烦了。” 杜晓算可以想像魔窟那几个美型男要是同时现身,可能不只是万人空巷了。 东方孙朗没有抓狂,是因为那些嗡嗡叫的蜜蜂碍于他邪魅难缠的模样,只敢在旁边尖叫发痴流口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令他光火的,是那个尽情搜刮人家店里东西,然后撇下他走出店门口的女人无视于他的态度。 “咦,你出来啦?” 见他一张脸臭的到家,喷火恐龙似的表情,她憋着笑,“不是我不去救你,是我只有一双手,那些女人我一个都得罪不起。” 美国的女人一个个营养充足,又高又魁梧,她连人家的手指头都扳不动,没道理去自讨苦吃。 “你的良心喂狗了!” 嘎,最好是那么严重啦。 不过,是有些惭愧,凭良心说,陪她进去买东西是他一番好意,他其实没那责任跟义务的。 没想太多就拉住他的风衣袖口,轻轻摇晃。“我以为你会享受包围的感觉啊,你自己太耀眼,你的车也是。” 她双颊如玉,睫毛微颤,染上了十成早春午后阳光的脸蛋一脸梦游神色,尤其嘟着嘴抱怨他太抢眼的模样让人又爱又怜。 他去掐她脸蛋,微愠的脸却因为她那孩子气的动作融成了春水。 “你觉得困扰了?” “以后我自己逛街就可以了。” “这么现实,这样就想把我抛过墙?听好了,以后,你在哪我在哪,不许再把我丢在狼群里。” 杜晓算搔着面颊,不知道怎么回应。 这人讲话如此暧昧,好像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哪知道…… “这是处罚。” 他亲了她的唇。 吻她,就像吻上了一朵云。 双唇接触的刹那,杜晓算只看得见他近在咫尺氤氲的绿色眼眸。 原来人的眼睛可以这么漂亮…… 赞叹犹在心里,体内的血液狂奔,然而,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碰触,又什么都没有了。 东方孙朗笑得像偷着腥的猫,坐进车里。 她还在呆。 混,蛋!这……这是她的初吻啊! 理智荡然无存,她可不可以当街打人?! 他这么做,肯定只是寻她开心。 还有,在美国,男女亲来亲去是一种礼节。 千万不要往牛角尖里钻啊杜晓算,心动可以,千万别动心。 瞬间,她找了上千万个理由,忽略心和脑子一阵冷一阵热的异状。 深呼吸、深呼吸,觉得自己平静了,然而,一抬眼却看见橱窗里的自己双颊似火在烧,可比桃花,眼中有水波荡漾。 要——死——了—— 她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坐进车里的东方孙朗忍不住爆笑。 “黑崎,她是不是很可爱?你觉得娶她当老婆日子应该会比较有趣吧?”他问司机黑崎泉。 找到自己心之所系的地方,一点都不为难。 泉司机无言,细细琢磨了半天,用字遣词都很小心。“二当家,戏弄小妹妹好像不是你会做的事。” “你看过我开玩笑的样子吗?” 黑崎泉大胆的再多一句。“二当家,杜小姐是个好女孩……”偶尔逗着玩不要紧,不要毁了人家一辈子的幸福。 “配上我这坏男人不是刚刚好?”他不已为忤。 黑崎泉从后照镜看了下自己的主子,是不曾……他服侍的这个老板是不开玩笑的,他的身上有清冷、阴沉、心狠手辣、不苟言笑负面的形容词,可是他有眼睛看得出来,最近主子变了。 他不由得多看了外头那个厨娘几眼。 每天待在厨房,为了不让化妆品沾上食材的她,连出门也是素颜一张,清秀是清秀啦,可是在他们家老板身边一站,没几个女人能看的。 欸,只能说感情的事情真的不是人说了算。 “你先把车子开回去,我这半天都用不到车了。” “二当家,这里危险。” “有影士跟着,你放心。”他临走前忽地转回头。“黑崎,喝个小酒可以,牌九可别推太大,到时候你的小女儿又要啰嗦了,嗯?”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黑崎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这样人性的二当家……让人很不习惯,可是,他居然觉得感动。 第7章(1) 东方孙朗成年后几乎没有来过速食店,甚至两手油腻腻的吃着买来的猪排堡和可乐。 玻璃窗外的雪早就停了,天蓝得像一块易碎的玻璃。 杜晓算很认真的在吃她手上那整整有她的脸蛋一倍大的垃圾食物,吃得津津有味,香酥的面包屑咬在她嘴里,酱汁流满她的手指,她吸允着,那么自然,并不因为身边的人是他稍微淑女一点。 “慢点吃,又没有人跟你抢。”他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 “不快点吃,冷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嘴里塞满食物,她还想鸡婆的替他打开包装纸。 他让她忙,享受她给予的体贴。 她对这块上东区很熟,哪家的东西好吃,哪里的口味特殊,看见新奇的店就贴着脸往人家里头瞧,贴成大饼脸也不觉得丑态。 这上东区,只差不是自家厨房。 满足了食欲,她比较没有那么强的警戒心,会一样样的把人家的缺点指出来,酸黄瓜酸度不够,肉片腌的时间不够长…… 他对她好奇了,正确的说应该是更加的好奇。 喜欢她不是一两天的事,只见到她,他就变得不像自己,像回到傻瓜似的少年阶段,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可嘴里就是停不住,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提半天,就算坐在这人来人往,小鬼集中营的速食店吃东西也不觉得无聊。 他知道她在自己心上的分量,那重,连他自己都还不明白,也无法斤称。 可是她呢? 唉,那模样就只是个孩子。 “你对这里很熟?” “嗯啊,我在东河那住了六、七年。” “可是我认识你的时候在台湾。” “我刚逃……刚回去没多久。”把玩吃完的包装纸,她眼神迷离中带着隐隐的痛。 “你在这边有亲人?”东方孙朗没有忽略那个“逃”的关键字。 “就剩下一个妹妹。” 东方孙朗把她的脸扳过来,用拇指腹一点一点擦掉她唇瓣的芥末酱,“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从这里逃回台湾?” 难怪她之前的反应那么大,知道被带回到美国那绝望的神情,原来并不单纯只是因为不经同意还有被太子用那么粗爆的方式给带来。 “都过去了……”被东方孙朗那么亲密的对待,她却沉浸在噩梦的过去里,早忘了要脸红心跳。 她连回想都不愿意,只要思及那个人的那张脸,她的背后便密密麻麻出了一片汗。 东方孙朗没追究,他看得出来那所谓的过去对她的影响力。 他看自己的指腹,那么暧昧的动作,她还无动于衷~~~最后他把拇指伸进自己的嘴,把那一点点芥末吃掉。 杜晓算不止慢了半拍,她瞠大眼,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东方孙朗的动作,低声尖叫了声,握在手里的薯条爆了一桌子。 “我是个专情的男人,如果爱上一个女人会爱很久。” 他安静的跟眼融融的堆着她看,那里面藏着千言万语和无数秘密。 杜晓算的耳朵慢慢红了,人却很不捧场的扑哧笑了出来。 “想不到你也有幽默感。” “很高兴能让你发笑,不过我真的是很专情的男人,还有些保守跟老旧。” 他没能说完,杜晓算已经捧着肚子翻下椅子。 砰然的倒地声吓到了再游戏区玩乐的小孩还有大人。 真的糗大了。 她的表情很痛苦。 “怎么了,摔倒哪?”东方孙朗可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心一紧,居然绷上了喉咙。 他赶紧把她抱起来放在大腿上,也不管是不是公共场合,一双手到处抚摸探视,怕她伤了哪里不自觉。 “你不要……乱摸……拜托,放我下来……”她咬牙,一脸惊慌。 “你确定没有摔倒哪?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在这里非礼你。” 啊,杜晓算抱着头,这男人,当着那么多人口无遮拦,好想……好想打他啊! 东方孙朗根本没看到她已经烧起来的脸蛋还有那想杀人的模样,还试着扳动她手脚看看有没有骨折。 “拜托你……我好得很,我肉多,我比较怕地板会破洞。”倒地是屁股痛还是翻了个筋斗时候拉到颈部的痛她已经完全搞不清楚,唯一明白的是这家店她以后不来了。 “回家吧。”他做了决定。 “我的腿没坏。”他到底想怎样…… “我说过我很老旧也很古板,这时候女人就应安静的让我发挥骑士精神才是,不是叽里呱啦的在我耳边制造噪音。”他训她,健步如飞的离开速食店。 他声音的低柔透着无奈的宠意,磁沉的从振动的胸腔迸发出来,就算骂人,也很是动听。 杜晓算安静了。 许多复杂的感情一下涌了上来。 孤独却要装着不怕,那种在命运前苦苦挣扎的无奈,让她的心比同样年纪的女孩子还要憔悴,但是他的怀抱那么强壮温暖,她靠一下,没有关系吧。 挥手叫计程车之前,东方孙朗感觉到怀里的她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双手勾住他的肩,像小猫偎了过来。 从来没有一个肩膀是属于她的,她心里酸酸,涨涨的,像被某种东西塞得满满的,鼻子慢慢地红了。 就这样借靠一下好了,一下就好。 好温暖 *** 东方保全的情报系统遍布整个欧美,甚至可以深入俄罗斯,第三国的谍报网。东方孙朗看这电脑荧幕上即时送过来的资讯,一张杜晓算的大头照,头戴厨师帽,身穿五星级饭店厨师白色衣服,手里捧着一个看似沉重的奖杯,那时的她年纪应该还很小,眉眼间都是稚嫩青涩和轻愁。 有段时间她很频繁的参赛,从十五岁到二十岁,网页上密密麻麻大大小小赛事,她不是得冠,要不就得金。 这么辉煌的过去,她却只字不提。 “我说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专心,我让汤特助来叫你,她却说你吩咐不要打扰,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他命令敢这样就推门进来的,只有雷克斯。 他向来视规矩为无物,不过……东方孙朗督他一眼,来的正好! “依照你在餐厨界的资历,你对她有印象吗?” 他活跃的虽然是意大利料理这一块,同为掌厨的美食家对烹饪界至少应该有所耳闻。 “你在研究这个,她是谁,一个臭小鬼~~慢着,这金星是世界厨师协会的认证许可,那徽章只有被他们那群老妖怪认可的种子精英才能拿到,哪可得参加无数次的竞赛,还要次次得金才行。”他靠在桌子上如数家珍,眼睛死瞪着荧幕里年幼少女胸口的一块金色星星。 “你知道她是谁?”东方孙朗明知故问。 “你白痴喔,上面不写了,亚洲第一天才少女厨师杜晓算~~靠!”他乱没形象的吼叫,拳头一锤,桌上的东西都跟着跳了起来。“我就觉得她眼熟,不过没想到是她。” “怎么回事?”东方孙朗双臂交抱了起来。 “这说来话长,我也都是听来的。”被渲染过的事实可信度很低啦。 “我要听。” “干么那么执着。她背后的那个人是世界厨师协会的亚太区主席,挺能呼风唤雨的,也有这一行的人说这女孩能拿到十冠十金,至今没有人能够破的记录,靠的就是葛里多这个靠山,那家伙住在oldmoney区,他能言善道。支持他的金主也不少,风闻他到处网络天才型厨师人才加以训练,夸口要用料理称霸世界。” 一个有仇必报的小人,果然人太有钱精神都有点问题。 “老钱区……邻居啊。”东方孙朗不为所动。“那小算是怎么离开他的?” “这你就要自己去问她了。” “你吃过她煮的料理,你的舌头觉得呢?” “好吃!真好吃!我说她什么时候在下厨弄几道菜来吃?”雷克斯不得不承认不管是用眼睛看还是用嘴巴品尝,杜晓算的家常菜一下肚,很能抚慰这兵荒马乱人世里枯槁的灵魂。 他真的这样觉得,所以,连他都想靠近她。 “她不是你的厨师。”东方孙朗拒绝。 “小气!” “我就是小气,她是我的人,不给人使唤。还有,葛里多只要不犯到我的头上,我可以什么都没看到。”楚河汉界一向很清楚,但是一旦有他放在翅膀下想保护的人,也不会允许谁来动他。 雷克斯嗅出了某些他之前没有察觉的味道。 男女之间的荷尔蒙,难道他晚了一步? 这时,汤特助敲门进来,目不斜视的给了东方孙朗一张字条。“楼下教头说这是你要的资料。” “谢谢。” 教头,东方邦情报网里的骇客高手,就算他想要美国国务卿在家里穿内裤的镜头,他也能变出来。 汤特助点头出去了。 字条上面是葛里多的名字,还有参加派对时被人用远距离手法拍摄下来的照片。 一个满头白发貌似慈祥的老人。 “这件事先到这里为止,你不要说出去。”算时间套房里的睡美人也该醒了,他得去看看。 雷克斯无可无不可的点头。 “对了,你找我有事?” “你爱上了那个小女生?” “这种事情不需要向你交代。” “要是我说我也看上她了呢?” “感情不是在抢糖果。” “厨师跟厨娘是要配在一起的,你一代佳人就这么落入平凡厨娘的虎口,令人掬一把同情泪。” “听你在放屁!” “你也会讲粗话?” “别打她注意,她是我要的人。” 雷克斯竖起中指。“那就各凭本事,走着瞧了!” 还真的卯上了,只是这里头究竟有多少成分是真的?东方孙朗摇摇头没放在心上,他当然更不会让神厨知道,他们争执不下的小女生就在他隔壁的套房里睡的香甜,满脸安详。 想到她,心里一阵柔软,小孩般的心性,吃饱了眼皮就开始打架,就在他怀里睡着了,也只好把她带到公司来。 雷克斯走了,他离开办公室进来左侧的套房。 浅蓝色的房间,深蓝的家具,很男性化,经常使用的人只有他,她是第一个进到这里来的女人。 她身上盖的被子可怜兮兮的躺在床下,床上的她两条莹白如雪的腿交错着,顺着脚掌而下是白皙可爱的脚趾,趾形干净,让人渴望的想放在手掌心里把玩,至于看似瘦弱的身躯却有着撩人的曲线。 他的心脏止不住的一阵狂跳。 捡起地上的被子,不住一阵怜惜,睡个觉都会踢被,看来自己以后要多多照顾她才行。 东方孙朗哪会知晓那是因为他爱她,只有这样才会觉得那个人怯弱幼小又需要人照顾。朦胧中,杜晓算感觉到一双手轻轻抚上她的颊,指尖温暖又熟悉。 第7章(2) 她睁眼,看见一张美好到让人无法眨眼的人。 他碧绿的眸子闪闪发光,像两块上等的绿晶。 杜晓算迷失在他眼中,心在剧跳,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眼神交缠许久后,东方孙朗露出痛楚又渴望的神情。 他一双迷离的眸转为深色,落在她微微翘起的嘴唇,如痴如醉的看着眼前刚醒来,脸颊还留着少许红晕,淡雅的杜晓算。 他俯身掠住了她的唇,手掌的热穿透她的肌肤。 她一阵神魂俱颤。 亲吻的感觉说不清楚却分外强烈,和他胸口紧贴的地方似乎又两人的心脏融在一起跳动…… “乖,听话把眼睛闭上。”东方孙朗叹气。 吻她的感觉很甜,三分微醺,徐缓加温,令血脉沸腾。 杜晓算紧紧闭上眼睛,然而眼睫毛却还顽皮的翘动着,那种绚烂的孩子气让东方孙朗边摇头便笑了出来。 “怎么?”她不解。 他宠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无视窗外幽幽风声,刚覆的新雪,及来觅食的麻雀,他都不看,整个世界,只有她,只看着她。 杜晓算知道有什么锁进了自己冷清的心,只是说不出来,也道不明,甚至……甚至还有一分理不清。 东方孙朗往床沿坐下,拿了张照片拿到她眼前。 “就是他?” “葛里多?你怎么有他的照片?”她拉高小被盖住了裸露在空气外面的肌肤,把双腿曲起。 她怕这个人,即使只是照片一张,她也不敢接手,一睹后,避开了眼。 这些细微的动作东方孙朗都看见了。 “只要我想,东方帮没有拿不到的情报。” “他是个很可怕的男人……”语气一颤,居然无以为继。 他慢慢收拢臂弯。 “不急,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 “我是逃出来的。” 东方孙朗温柔的目光一点一点的变冷。 “我十六岁那年他来到我家把我带走,说是可以给我更好的厨艺料理环境,要把我打造成很厉害的厨师,我爸妈是很古意的老实人,到处查证过葛里多的身份以后就很放心的把我交给他,后来得几年他带着我到处去比赛,一旦失败,他就会用残酷无情的方法让那些淘汰者在厨师界再也无法生存下去,自残、自杀、自我放逐,一辈子离开菜刀的人都有。” “我有很多同期的师兄弟,但是每个人,我也一样,都被关在一间用精钢打造的房间里头,谁也不许交谈,最可怕的是明明那房间里昨天还有人,过了一天就不见了” 杜晓算的口气平淡,可是那些如同被蟒蛇般缠绕的往事,却曾经是她心底挥也挥不去的噩梦。 她看着东方孙朗握过来的手,他的手又暖又打,让人好安心。 “我开始拒绝出赛,葛里多也没多说,一度我以为我在他心里是特别的,他就像我另外一个父亲一样……谁知道,没几天他用很遗憾的口气告诉我,我爸妈去划船双双溺毙了,他基于人道立场,想把我妹妹接来跟我一起住。” “他用你妹妹威胁你?”抽丝剥茧,他应该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没想到我会逃,连夜,我钻进排水沟,跟老鼠挤在那又臭又小的排水沟躲到天亮,用攒下来的钱偷渡回去把妹妹带走,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现在很好,没人知道小管在哪里,我也离开那个恶魔了。” 余后的日子她到处流浪,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呆太久,生怕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她说的轻巧,却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个中滋味绝对不只有这样。 “我是个没用的女儿,我连父母的仇都没办法……”泪在她眼眶,那种自责会一辈子如影随形的跟着她,直到死去。 “那不是你的错,绝对不是。”他用下颚抵着她的发顶,低沉动听的嗓音带着温柔诱惑的力量。 “你不知道,我恨自己的天赋,如果我是个平凡到不行的女生就好了,就因为我反抗葛里多……他们才会死得不明不白……”无人可倾吐,孤单寂寞害怕都只有自己承受,当她被寂寞跟害怕挤压得要变性的时候……还是只有自己。 东方孙朗索性用臂弯把她抱起来,两人面对面,眼对眼。 “不怕,以后都有我。” 杜晓算怔怔的看着他,俊脸柔肤,乌眉灵目的五官终于卸下了全部的武装,泪,如同暴雷流星的喷了出来。 她哭了很久,哭的不能自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东方孙朗却只是搂着她,轻轻的哄,缓缓的摇晃着她,直到她情绪发泄了,人也瘫了。 一半害羞,一半觉得丢脸,回到大宅的杜晓算拼命磨菜刀,还有搅拌着繁复的酱汁。 这是她的习惯,只要心里有打不开的结,就会拼命去做一件跟脑袋里无关的事情。 她从小不会打架,就连抓头发,骂人,还是女生在一起耍的什么小心机她都不会,所以,遇到了葛里多那样的人也只会一个劲的逃命。 可是她真的要这样继续逃下去吗?就算以后那个恶人再出现,她还是没命的逃,这是勇敢面对他? 她有想要的人,她好不容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直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她不能让东方孙朗因为她陷入不知名的危险中,如果真的变成这样,她无法接受。 她做完了酱汁,当她搬出几天前后院一片山坡地摘下来的蔬果开始搓洗时,远远的角落里传出来第三者的声音。 “连蔬果都搬出来,她这次到底在想什么事情?这么久还没想出头绪吗?”他问的是守在柱子旁边的太子。 太子当然不会回答这种没营养的问话。 不过八卦从来都不会是一个人,有人接了话尾。 “那是表示我们晚上还是明天又蔬果点心吃吗?”爱吃鬼三句不离吃。 杜晓算从来都不是小气的人,偶尔会故意把菜做多了,点心做满了,然后往员工宿舍送,这一来,吃人嘴短的人也对她亲近了起来,因为老实说她做的东西实在好吃,好吃到大伙开始嫌弃中央厨房的饭菜,里昂主厨差点闹出走,后来经过许多人的道德劝说才又回来,谁知道回来的意大利主厨居然找到杜晓算,说要拜她为师,吓得她不管去哪都要绕道,省的又被堵。 “吃吃吃……你就想到吃,你有没有一点建树啊你。” “我讲话没重点,啊你就有?” 眼看就要杠起来了。 太子脸皮一拉,把两个嘀嘀咕咕的闲杂人等瞪跑,转过身,像尊木雕般继续守护他该守护的人。 不过才回过头来,杜晓算就站在他面前。 “……蒜头。”咕嘟咽下口水,她好快的动作。 “太子哥,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少有事可以直接惊吓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但杜晓算办到了。 “什么?”太子的背抵着圆柱,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 “我是说……” “我去请二当家过来!” 真的是一溜烟,太子像背后有鬼追他似的用轻功跑了。 “干么大惊小怪的?好像我很可怕?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盖文,或者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因为他的吻。 很快的,东方孙朗怒发冲冠的出现,那一把火烧得他火光冲天。 太子有哪根头发比他还要英俊?她居然想勾引他?! 东方孙朗闪电般来到杜晓算后面,一双大手从身后绕过来,环住她的腰,把人整个反转了过来。 杜晓算觉得脖子一热,原来他唇贴着她的耳廓后面,轻柔的滑过,她抑制不住的微微一颤。 “我要一个解释,你最好能说得明白,不然……”他淬毒的眼光扫过两面不是人的太子,不然,不然——成全他们吗? 岂有此理! “盖……文。”酥麻的感觉还没消失,劈头就是一阵暗哑恶狠的声音。 她一头雾水的看着太子拼命暗示到几乎要扭曲的脸,又僵硬的转回眼珠子。 “发生什么事了吗?” 线条分明的轮廓,五官混杂了阳刚和阴柔的美,明明是魔魅又邪佞的不和谐,却完美的展现在他的脸上,她的目光从他宽阔的额头,美丽的头发,挺直的鼻梁,直到好看的嘴唇,真伤脑筋,不管什么时候看他,任何角度,都是俊俏得叫人色心大发。 她的喉咙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第8章(1) “你还有脸问我发生什么事?” 她总不能说因为贪看他的美色,变身为色女的过程,把他太过贴近自己的胸腔推开了些,这样比较容易说话,不过,他铁一样的臂膀可不容许,毋需用力又把她如捞鱼似的捞回眼前。 “不然呢?” 她的困惑那么明白,对于他坚持要用这样的方式说话,一时间也拿他没办法了。 “你要吻太子?”他无明火起。 在他磅礴的压迫感下她很快面对现实,“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爱上你了。” “然后呢?”他的声音陡然转低,居然和颜悦色了。 “我会给你制造麻烦。” “要是确定你爱上我,你就要包袱款款准备潜逃了?” “我还没想那么远。”她噗哧笑出声来,这男人气成那样为的就这事? “女人,你很欠揍!” 要感谢上苍还没让她想到那里去吗?他在心里暗地画上了十字架,只要不是爱上别人,那就不是什么天会塌下来的事了。 “美国有家暴电话吗,我要先记下来。” “在你心里我是怎样的人?怕事没担当,还是懦弱没用的男人?我的肩膀不足以让你安心?”敲了她的脑袋一记,不轻也不重,心里的巨石没了。 “你离题了。” 他们讨论的不是这种事。 “总之,你不相信我爱你,你不相信我有能力保护你,你从头到尾都不信任我就对了。”他哼哼两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捏个粉碎,又巴不得捧在手心疼惜。 “我只是想确认。”确认自己的心意。 “这种事情我来就好了,记住,就算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也只有我能碰你!” 伸手捧住她的脸,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他就封住了她的唇,将那吻纳得更深,舌尖轻挑,灵巧的滑入她嘴里,十指梳进她的发里,唇齿热烈的纠缠着。 轰地,杜晓算脑袋一片混乱,可在东方孙朗阖上眼的那一刹那,她看见那里面藏着怕被辜负的畏惧。 他这么英伟的男人,怎会有那种眼神,一定是错觉。 东方孙朗不想放开她,几乎是万不得已才放开已经脸红如酡的她。 他喜欢她因为他脸红,把她小小的手心放在自己心脏跳动的地方。“这样……你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吗?” 她眼神迷离,温柔的点了点头。 “跟我去书房,我想,我得让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才会心安。” 他的表情严肃又认真,眼底闪着令她心悸的东西,就这样,杜晓算第一次走进东方孙朗的书房,很优雅的英国风却不沉重,四角雕着蝙蝠灵芝的桌案上,除了电脑还有一落落的资料公文。 “要喝点什么?还是吃什么,我让人送上来?” “我不饿。” “我真不想吓跑你……”他将她一把搂住。 他的柔情让杜晓算颤怵心软,她知道再也毋需用太子来印证自己对他的感觉,她爱他。 “别这样,不像你了。”会不会、要不要跑,这该由她来决定。 “都是你害的,遇上你这小魔女我怎么可能还是我?” “你赶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喔。”说她是魔女,她就表现出魔女的样子来。 东方孙朗笑得牙白,踱向满是书籍的书架,又行过落地窗外,心里挣扎着要如何破题。 他从来没这么难以启齿,就算要在成千上万人的面前演讲,还是对自家员工侃侃而谈都是轻而易举,他这回真的栽了,爱惨了这个女人。 “我相信你听过东方帮这黑社会的名字,很不幸我现在是这个帮会的负责人,这样的我你会讨厌吗?” “不论你以前有多坏,我认识的你一直对我很好。” 其实就算她再迟钝也感觉得出来这个豪门的背后并不单纯,如果她的好奇心够强烈,也许在一开始接受聘雇的时候就察觉了也说不定,而不需要他大费唇舌来替她释疑。 他确定她的话不带丝毫虚伪,僵硬的身躯不自觉放松了一点。 “这是家族事业,祖传三代,不是说要抛弃就能抛弃的,不过这样家世也给我跟大哥带来不少麻烦,几乎从懂事开始,我们就不停的被各种势力绑架,最后一次只晓得当我从被监禁的地方出来的第一眼景象是……那片黄土地上血流成河,遍地尸体。” 黄土地上血流成河,那是怎样一种拼斗后的惨烈,干涸的沙地,别说水浇下去就被吸收个精光,人血,要有多少人的灌溉? 他喘了口气,像把她当成止痛剂,紧紧将她搂在剧烈跳动的胸前。“一等我们脱险,父亲心痛之余只说这是我们的宿命,也决定把我们兄弟送到中南海去拜师学艺,有一技防身,才不会老是被人当成鱼肉,我大哥另有他的想法,他后来去了德国格斗学校,我则是进了师门。” 那样怪癖多如牛毛的师父,通常对徒弟也是挑得要命,一不合他的意,就谢谢再见不联络了。 多少年来,师父前后就收了他们五个师兄弟加上一个师妹。 神厨、雷纳德、亚瑟、无俦都是前后入门的师兄弟。 老人家除了精通天文地理,武学医药烹饪,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酷爱流浪,经常性突发奇想,双手空空就离家出走了,吃过苦头的他们最后也练出一个黏字诀,师父走到哪就跟到哪,那些年,别人他不知道,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他的的确确吃了不少苦。 神厨的烹饪、格斗,亚瑟的射击、医术,雷纳的解码、风水,无俦的催眠,还有他的跟踪和反跟踪技能,都是由师父教导而来的。 这些年师父更是把中南海的大半事物都交给师妹打理,他自己游山玩水,享受生活去了,行踪缥缈,想见他一面也要碰运气。 “几年后我们各自下山因缘际会又碰在一起,大家都懒得找房子,一个两个搬来东方居,后来三个四个,结果又全部齐了。” “这么复杂的人物事,这么多的人住在一起,你快乐吗?”她摸摸他的脸,满得疼惜。 “我们都单身,住在一起图得是方便,大家都是自由的,只要有任何一个人想搬出去,不会有人阻拦。” “这样的大家庭真的很叫人羡慕。”她已经久不知家庭温暖的滋味,来到这里虽然吵吵闹闹,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烦躁。 “如果能够拥有你,我的人生就更完整了。” “我没什么优点,我很少扶老太太过街,不过垃圾我一定丢垃圾桶,还会做分类,这么平凡的我有什么好让你喜欢的?” 他亲她的手指头,每一根都不放过。 “你很好,你煮出来的菜那么温柔美味。” “如果我哪天不煮菜了,唯一让你看上眼的优点也不见了,你会去找别人吗?” 东方孙朗哈哈大笑后脸色一正。“你这傻瓜,我爱的是你的人,不是真的把你当厨娘……当然啦,如果你哪天良心发现偶尔满足我的胃囊,那是最好的。” 偎进他的怀里,杜晓算满足的闭上眼睛,如果这一刻就叫做幸福,那么她希望可以相拥不分离。 她不贪心,真的,只要能抓住手里小小的幸福就好了…… “晓算,这样的我值得你倾心托付吗?”他没忘记把她拖进书房来的目的。 她送上自己潋滟的唇。“你说呢?” 什么叫爱杜晓算不清楚,只是接下来她的人、她的心就像踩在云雾里,缥缥缈缈,脚不沾地似的。 烧菜烧到一半会开始傻笑,然后又红了脸,二十几岁才初尝爱情滋味,一个劲的就栽了下去。 为了看见东方孙朗吃她料理时灿烂的笑容,她找出食谱、父亲留下来的料理手札,改良菜色,每天变着花样,炒炝煮煎炸滚氽灼刷焖烧烩炖样样都来,只想把他的胃喂饱。 “不要那么累。”他会舍不得的说。 虽然那些义式、法式、墨西哥、欧式的料理只要端上桌,都好吃得让人口水泛滥,恨不得全部放进肚子里才过瘾。 她是料理的全才。 她的人还有她的料理都对味极了,就连她身上的油烟味都能引起他的欲望。 “不累,只要看你吃的开心,就够了。” “你这样会教我越来越饿,连你的人我都想吃下肚子去。” 杜晓算轰然脸红。 “你真可爱,这样也脸红。”他悠然叹息,搂住她的人,将怀里的人细细吻个遍,吻到她娇喘吁吁,无法动弹。 “不如你陪我去上班?”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为女人这么疯狂的一天,他是认真的,想随时可以看到她,那种悬在心底的想念,即便知道只要回到家就能看见她,可是那样还不够。 她槌他,然后开始认真的考虑。 “我送你到公司门口。” “小气。” “要不要?” “要!”一口含住她晃动的手指,惹来她的惊叫。 情人真的很甜蜜,就算无所事事的坐在一起,玩指甲,玩头发,甚至替对方拍掉肩膀还是衣服上的灰尘,更多时候靠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积雪,屋里壁炉的火光,聊着读书成长的事情都不觉得乏味。 杜晓算真的开始一路跟到公司门口,再让泉司机载回来。 每天每天,东方孙朗被大力嘲笑。 “搞什么纯情,你到底把她吃了没有?”一臂压上东方孙朗的肚子,神厨气得牙痒痒的。 整个大宅的人都知道东方孙朗跟那个厨娘是一对,他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结论是什么?没人知道,只是那天雷克斯连续几天都带着墨镜办事,就算在室内也不肯拿下来,谁要他拿,他跟谁翻脸。 尽管这样难分难舍的送来送去,东方孙朗还是深刻的想着她,想她脸上活泼生动的表情,想她顽固的小性子,想她抱在怀里的感觉,他想得脸色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把汤特助吓得心脏跟坐大怒神没两样。 那天晚上杜晓算梳洗过后打算要睡觉了,东方孙朗却跑来敲门。 他穿着V字领毛衫,居然是赤着脚。 她慌了手脚,急得跳脚。 “这种天气,也不撑把伞,穿件厚一点的衣服,存心要着凉啊?” 她不担心被发现,担心的是他的身体,这让东方孙朗莫名的愉悦。 “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他们半个小时前才在大屋分的手。 他臂弯里夹了棉被跟枕头,打量她住的地方。“我晚上要睡这里。” “这样人家会讲话……” “我让太子去远一点的地方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可以过来。” 杜晓算托着额头,这不是标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老大您大事精明,这点小事就这么不经心。 “只要让我抱着就好,两个人的体温不是比一个人要暖和?对不对~~” 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其实跟大孩子没两样。 “你房间那么大,干么来跟我挤这张小床?” “你这里好。” “我的床那么小,你掉下去我可不管。” 等于是允诺了,他喜孜孜的拖着她上床,用自己那冬暖夏凉的被子把她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个头。 杜晓算不甘示弱的用枕头丢他,这一来一往,没完没了了,两个成人玩起了枕头仗,直到力气耗尽,两人卷成了麻花,东方孙朗一伸长臂把杜晓算卷进了怀里。 “矣,这样很难睡。”她想擦汗,却动弹不得。 他一口咬了她不小心露出来的膀子,“就这样睡,不然我肚子饿想吃你。”他一点也不介意用自己被勾起的欲望顶着她,让她知道只要她敢随便妄动,就会被他吃掉。 “我想把自己留到圣诞夜再给你,你不要坏了我的苦心计划。”他在她的脑后呢喃。 要知道,就这样贴在一起,那种紧密无间的感觉已经让他快要把持不住,只要她有个反应,她发誓他一定吃掉她,一根骨头都不会剩。 他是正常的男人,心爱的女人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他却要一忍再忍,为的就是想给她一份美好的回忆,他不知道自己蠢不蠢,东方孙朗只知道,他爱她,他怕失去她,怕到连自己也无法相信的程度。 第8章(2) 第二天杜晓算发现一早醒来可以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的侧脸,真的没有什么不好,就算一个晚上被他抱得连翻身都不容易。 她愿意慢慢习惯两个人的体温。 过两天,他连牙刷、内衣裤都渡了过来。 日子比蜂蜜还要浓稠,老板每天喜上眉梢,下面的人自然也感觉到了那种氛围,宅子的人都有共识,好事不远了。 圣诞节前后,一向静寂的宅子开始忙碌了起来。 有许多传统该做的事,张灯结采,布置圣诞树,采买,寄送圣诞卡片及礼物,大小厨房的厨师更忙得不可开交,据说除了圣诞夜家人团聚的大餐以外,前一天东方集团会依照每年惯例,宴请所有往来的客户厂商还有旗下重要干部。 全世界的人都来到纽约了吗?每次上采买的杜晓算都有这种感觉。 她是没有家的人,哪来的传统,往年碰到圣诞节就只是个名词,今年身在东方家,名词变成了动词。 圣诞节的前一个礼拜她就被东方孙朗带着跑,到无线电城观赏火箭女郎秀,林肯中心看芭蕾舞剧胡桃钳,还有一年一度的大苹果马戏团。 她不敢说她比较想去红磨坊看脱衣舞。 这种阖家同乐的大日子说要看那个会招白眼吧。 不过过了两天,东方孙朗不知道怎么知道了,真的带她去了红磨坊。 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只是淡淡的说你的脸上哪藏得住心事。 也就是说,是她自己泄漏的? 她摸摸自己的脸,真是深奥的学问~~ 转换身分后,也就是变成东方孙朗的情人后,她第一次跟大厨房的里昂大厨联手,不说其他,单单是作业流程就顺遂很多。 只是她没想到,圣诞节这天要准备的食物多得像一座小山。 洗净的圣诞烤鹅跟烤火鸡先以苹果胡椒调味佐料酒腌制,再塞入大量搅碎面包、马铃薯、西洋芹、洋葱、栗子、果仁,另外,干果蛋糕、树干蛋糕、拐杖糖、姜饼屋、圣诞饼干、交换饼干、肉馅饼、墨西哥巧克力酱汁、圣诞布丁、士多伦甜糕糖、果子酒宴蛋酒店……这还是圣诞夜自家人的份量,无关前一天的宴会。 “那些让大厨们发挥就好,你有别的要忙。” 东方孙朗把她拖走,结果带着她去了美容院、精品店、服装专柜,替她买了许多金光闪闪的服装饰品。 “你以为猴子穿新衣就会变成人吗?”她不要。 “就算是为了我?宴会很好玩的,也许师父也会来。”他用亲情哄拐。 “你希望我穿这个见人?”很漂亮的双肩缎质小洋装,她可以感觉到穿在身那种舒适跟奢华。 “我也想看你打扮起来的样子。” “如果丢脸了我可不管。” 东方孙朗温柔的用手指搓着她粉红的脸蛋,情难自抑的重重啄了她的嘴,要不是这是店员虎视眈眈的精品店,这吻,绝对不只是这样。 不过,宴会那晚到来,东方孙朗才知道自己失算得很严重。 他根本不应该买那件衣服给她。 那让他陷入草木皆兵的吃醋狂乱里。 他拿了一件披风当头杜晓算包得密密麻麻。 “我不冷。”好不容易拉下披风的她嚷嚷。 “披着。”他不容质疑,揽住也的肩头又随手给她一杯鸡尾酒。“这里全部的男人没有一个比我好,而且很多都已婚了。” 杜晓算啼笑皆非,这男人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 她掐了他一把。 “我又不是什么大美女,你以为人人都看得上我吗?” “我管他们怎么想,你是我的。”说着他低首就要往她今天特别红艳的唇吃下去,谁知道被她用手捣住。 “别把我变成公众人物。” “今天的你好漂亮。”吃不到,很哀怨。 “你喔……”只能摇头轻叹,说是叹息却包括很多说也说不清的情绪,唯一确切知道的,是她已经陷入一个叫盖文的男人织的情网里。 把胳臂搭上他的,等这位老大巡礼致意过应该就没她的事,到时候再来落跑吧。 即便宴会邀请的对象已经过滤再三,来的人还是很令人傻眼。 什么富可敌国、势力无敌之类的空洞形容词,都抵不过当你亲眼看到媒体上常常可以看见的权贵都来了。 这根本是十五世纪的宫廷。 她只负责点头就点到头昏,东方孙朗却一个个的寒暄,还能问候人家老婆小孩子,那种记性是做大人物,干大事的料子。 他有今天这样的成就,也许小时候的帝王教育多少帮助了他,但是一个人要是没有实力,了不起就只是个平庸的二世祖。 他是个非凡人物。 她在旁边引以为傲的看得满意心感动,冷不防有股带笑的阴惊音却穿越吵杂的人群钻了过来。 “我可爱的东方娃娃,原来你在这里。” 杜晓算侧过淡淡打扮过的脸,全无心理准备的看见了她这辈子,就算下辈子还是任何一辈子都不想看到的人。 她被钉住,像被蛇盯上的青蛙。 一个圣诞老公公,白发白胡子,手拄杖,面貌慈祥的老爷爷正笑眯眯的瞅着她看。 她退了好几步,全身血液冻结。有没有哪里可以藏起来? “刚刚我还以为自己看花眼……怎么你也在这里,叫我好意外又高兴啊。” “你……离我远一点!”她挣扎出声音来,却像小猫一样弱。 “好久不见,学就是你对待义父的态度吗?真叫我失望伤心。” 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滑溜溜的在杜晓算心上制造出一片凉冷。 “义父……你不配做我的义父,你害死了我的家人。”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她步步的退,他却优雅的前进,像在玩弄一只动物似的。 “这是哪里听来的消息,我们父女好久不见,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 “不要再靠近我了!”腿撞到餐桌的边缘,她嘶吼。 “你不告而别我都不计较了,这段日子自由的感觉好吗?”他无动于衷,笑得十分畅快。 “不……不用你管!” 她喉咙深处压抑着愤怒。 葛里多还想要说什么,可瞬间神色一凛,住嘴了。 杜晓算继续的退,忽地撞进一堵结实又温暖的怀抱,那熟悉的气味,熟悉的大手将她整个圈住,声音却是对着逼迫她的老人。 “葛里多先生,想不到你对我的未婚妻这么有兴致?只可惜她是我的人了,而且你们年纪差很多,你都半截进棺材了,老牛吃嫩草不太好。” “我们是旧识,很久不见,只是叙叙旧。”他收敛方才在杜晓算面前毫不掩饰的狠戾跟残酷,东方孙朗一出现,他又是一个身分高贵无害的老人。 “哦,那怎么我老婆看起来不是很想跟你聊天的样子?”东方孙朗不喜欢这个葛里多,骚扰杜晓算是其次,那眼神反覆多变,看起来就是很讨人厌。 “太久不见生疏了吧……”葛里多往后退,他不打算跟东方帮的人正面冲突,今天能见到他的东方娃娃就已经是意外的收获,至于渔网要什么时候收?人已经在美国了,他真的不急…… “宴会刚开席,希望葛里多先生玩得愉快。”他摸摸杜晓算的头,微笑如天使的把她带开。 “你很怕他,身体硬得像块木板。”拿了杯红酒给她,看着她一口一口慢慢喝下,气色恢复了后,东方孙朗才说。 “我这次没有尖叫逃跑。”她很不勇敢,她知道。 “你很勇敢。” “咦?”到这时候才感觉到手脚发颤。 “我会保护你,相信我。”他把手放在她的膝盖上。 “你真好。”她投进东方孙朗的胸怀。 “我是男人,保护我的妻儿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我怕他来阴的,那是防不胜防。”吃过太多苦头,别说她杯弓蛇影。 “我会去查一下客人名单,看看是谁带他进来的,你不要紧张,我不会让他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我不怕,我担心的是你的目标这么大,我不想拖累你。” 东方孙朗亲亲她的耳垂,亲亲她的额头,然后竖起三根手指。 “不要让他坏了我们的兴致,有我在,安心好吗?” 她点点头,两人共同面对一件事的确让她心安不少,尤其与她并肩在一起的还是她心爱的人,他的话比什么都要有说服力。 一直到宴会结束,杜晓算都没有再见到葛里多,她也以为在短时间里起码是不用再见了。 第9章(1) 匆匆回到自己座车的葛里多掩不住兴奋。 “义父?”他的徒弟也发现异状。 “终于让我找到她了,嘿嘿。”葛里多笑得欢乐,可是让人看在眼里,那背后隐藏的是一股更深沉,更黑暗又巨大的阴谋。 他把视线投向自己的爱徒。 “通知我们的赞助商,说参加二○○九年世界烹饪大赛的人选找到了,叫他们把资金汇到我的户头里。” “要参加决赛的人不是二师兄?” “照我的话去传达就是了,不该说的一字都不许说。” “是。” “其实她也不是外人,真要论起辈分,你还要称呼她师姐呢。”或许是心情好,不苟言笑的他居然和弟子聊起天来。 弟子受宠若惊。“难道是那个拿过十金十冠的师姐?” “你还不算太蠢。”葛里多嘿嘿笑,他可以想像钱财权力名誉如潮水涌来的情况,就像当年杜晓算还在他掌握中的那时候,他想要什么有什么,简直是生命的巅峰。 尝过那样迷幻般滋味的高峰,相较现在在美食界越来越没人把他当回事的窘境,不管如何他都要把杜晓算这棵摇钱树抢回来。 她的这一辈子就只能是属于他的,他对她可是有发掘的恩惠,她得回报才可以。 “义父,二○○九年世界烹饪大赛亚洲部分的资格赛已经确定,你这时候要换人……” “叫主办单位把人拉下来不是什么难事吧,他们要多少钱才能打点好都给他。” “义父确定师姐一定可以参赛?毕竟都过了那么多年。”志在必得向来是义父做事的原则,他想赢,不惜任何龌龊手段,可是自从神话般的天才少女在三年前失踪后,他的声势大不如前,接连着几年赛事都在全国巡回赛中被刷下来,评比更是被批评得一文不值,许多本来就对他保持高度兴趣的小报开始挖掘他不为人知的残暴虐待少年少女的行为,义父也越来越暴躁,师兄弟们消失的速度也越来越叫人心惊,几时会轮到他,真不知道。 “你质疑我的眼光?” “弟子不敢。” “要不是我的手下都是你们这些蠢材,我会这么倒楣吗?”翻脸跟翻书一样,天候又要打雷了。 徒弟安静的闭嘴了。 多说多错,起码小命暂时无忧。 都怪他们太天真,以为能够追随知名度响亮的师父就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他有多久没有好好煮过一道菜,不是只有每天想尽办法讨好义父,钻研刀法。 他也想念单纯煮菜的快乐…… 他没敢恍神太久,低头办事去了。 葛里多才不管自己的手下弟子心里转什么念头,那些都不再重要。 他的金鸡母,他的摇钱树……当然,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怎么把她从东方孙朗的手里弄出来。 不管她是怎么去找到东方帮这棘手的保护者,他会想到办法的。 没有人能妨碍他,阻碍一定要去除。 *** 真是越是怕什么偏就来什么。 安静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天,葛里多在圣诞节一个晴雪的天气里,光明正大的来到东方居。 “如果小姐不想见他,我让守卫把他赶走。”宅子的每个人都接到老板的手谕,要保护杜小姐保护得滴水不漏。 他们全部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这间一个主母也没有的大屋,也许快要办喜事了。 “他的我的恶梦,我总是要面对的。”关了瓦斯,这锅小炒肉是没用了。 拒绝得了一次,拒绝得了一辈子吗? 更何况葛里多不是那种受得了别人拒绝的人。 “要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小姐只要给我一个眼色就好,我会一直在你旁边的。”管家很热心。 很久没碰过这样叫人热血沸腾的事情,他也想热情的参与。 杜晓算给他一抹飘忽的微笑,走出小厨房。 好整以暇的葛里多正在客厅的一角假惺惺的欣赏油画,看见杜晓算出来,虽然有些意外她居然肯出来见他,但更多的惊喜让他不去追究这些细节。 “原来你在这里也是厨娘,去到哪都要下厨的厨子,还不如跟着我,我可是帮你得到了许多光荣跟名誉不是?” “你找我有什么事?”她压根不想跟这人多说一句多余的话,开门见山。 “我请你到我新开幕的欧式餐厅吃饭,你来替我里面的厨师们打分数。” “不必,我不饿,你有话直说,我很忙。” “那我就开门见山,”因为门卫不让他随行的徒弟进来,习惯被人伺候的他有些手忙脚乱,好一下才从名牌包里拿出资料。 杜晓算接过来一看,密密麻麻的英文,这难不倒她,文件上头美食餐饮工会的大会会章那么大一颗盖在上头,她认得。 “二○○九年世界烹饪大赛早就开跑了,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你是知道我的影响力,你不用参加那些罗里巴唆的循环赛,比赛采取淘汰制,只要参加最后一轮冠军赛争夺战就好,到时候全世界的镁光灯都会打在你身上,你想想那有多耀眼。” “那和我无关。” “当然有关系,因为你要做为亚洲的代表。” “我已经对那种生活失去兴趣了。” “恐怕由不得你不答应。”他笑得阴险。“只有你的厨艺可以跟那些选手抗衡,你的巧手美食还有许多人津津乐道呢。” 杜晓算的心颤了下,手指冰凉。 “只要你帮我最后一回,我答应以后不会再来骚扰你。” 她在心里怒骂,如果他讲的话能算数狗屎都能吃了。 “我知道你很懂事,毕竟有个贴心的妹妹也很不容易。”他语带玄机,露出奸险的笑。 就知道没好果子吃,她的脸一下褪白如纸。 “我不许你去打我妹妹的主意,我警告你……” “我真的不能保证,娃娃,你知道义父这几年遇到困境了,尤其这一波金融海啸打得我差点趴在地上,我需要掌声,我需要能替我赚取光环的厨师,偏偏除了你,我的手下全是一堆垃圾废物!” “你太过分了,那些师兄师弟们,就连以前的我也是因为仰慕你的才华才投入你的门下,我不是你赚钱的工具!”猛然双后拍桌,她实在看不起这个人,就算以前真的把他当作第二个父亲看待,如今那些真心也都被消磨掉了。 “你骂吧,我不在乎,想要你心爱的妹妹安全无虞就这么简单,来不来?” 恶魔的呼唤,她能说不吗? 她没有选择。 在办公室的东方孙朗几乎是同步接到消息。 他飞车赶回家,直奔小厨房。 杜晓算低眉颤目的浏览着笔电上面的网页,一手没停的涂涂抹抹做笔记,看见突然回来的东方孙朗有些不安。 “你回来了?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想吃你。” 要瞪他又不是,要害羞心里还搁着事情,人就傻在那里了。 他看着明显有心事的她,轻轻拉她的胳臂在位置上坐下。 “你在做什么?” 查阅资料,设计菜式,也无法避免的去看了赛事的进度。 “对了,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再怎么说他都不审她目前的老板,要出赛,还是得经过他点头。 “是关于你要去参加世界烹饪大赛的事情?” “你知道了?” “嗯,管家跟我说了。” “葛里多来过家里,如果我不答应替他出赛,我妹妹很危险。”葛里多可以查得出小管在哪里,他不是唬她的。 “你可以不用答应,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动到你的家人。” “我不能冒险,我只剩下小管。” 东方孙朗摸摸她的发,给她最温柔的微笑。 “我马上就派人把你妹妹带过来,让她暂时跟你住一块,好吗?” “你怎么知道她在哪?” “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知道。” 她知道东方帮有那能力。 “只要妹妹安全,你就不用去参加那种无聊的比赛。” “我义父……也曾经善待过我的,这次,就当回报他,以后我们就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了,料理美食没有错,错误的是人竞争,不择手段的心态。” “我支持你。” 他没想过要左右她的决定,只要善尽保护她的职责就好。 “盖文……”她感动得无以复加。 “你既然决定参加,那么剩下的就统统交给我,你只要专心把冠军拿回来就好。” “搞不好会落败被淘汰也不是不可能的。”奇异的,吊在心口的心放松了。 “不管你抱回来的是什么,管他金牌跟银牌还是铜牌,我最想抱的人只有你。”他不忘表示他满满的爱意。 她展开双臂,拉下他的颈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上一个缠绵又热烈的吻。 他又惊又喜,这不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可这个吻却完全不一样。 她有些笨拙的以舌尖撬开他的牙齿,然后长驱直入的探进他的口中试探拨弄,她的气息如兰,体香发朝露清新。 她柔嫩的唇瓣还有索爱的方式,使他禁锢在身体最深处的感官一下苏醒了过来,体内的灼热正由小腹往四肢奔窜,欲火被挑逗了出来。 看她红唇嫣然,娇喘甜醉,他残存的理智也宣告瓦解,他再次重重地吻她,带着能够溺死人的温柔还有贪婪的悸动,把温馨的身子箍进怀抱。 杜晓算的脑袋一片空白,除了自己如鼓擂鸣的心跳。 他的身体滚烫得几乎可以把她烧成灰烬。 他看了她半晌,重新激动的拥吻,他一手拨开桌面上的障碍物,把心爱的女人放在上面,然后忍不住在她纤细的背脊上来回游走,隔着毛衣摩挲她诱人的曲线。 他的吻从她的唇移向她的耳发,锁骨,火热的气息撩拨着她的肌肤。 他边吻,边褪去她所有还有自己的衣物。 她的身材娇小,但该有的都不少,坚实的ru房比例均匀迷人,水腰婀娜,他的心沦陷在她美好的胴体。 她意乱情迷的闭起眼悄然呻吟,羞怯的反应,二十三年来她第一次想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她爱他,希望他能拥有她的一切,所以完全没有顾忌,她放任他的索求。 在越来越急促的喘息里,他温柔又强悍的进占她的体内。 感官的刺激将所有的意识卷入,东方孙朗忘情的喊,“我爱你……” 高chao涌来,在交合的身躯里只剩下彼此的喘息,全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第9章(2) *** 春天到,纽约人的心思全放在一件事情上头—— 这里是世界杯烹饪大赛在洛克斐勒中心可容纳上万人的比赛现场。 因为新闻炒得火热,盛况空前的人数,媒体电台的记者、SNG连线完全完全把现场挤得水泄不通,大会临时增派了一百多人才勉强维持住秩序。 “果然不同凡响,葛里多巨大财团撑腰主办的美食烹饪总决赛,居然来了那么多响叮当的大人物。”专门跑美食的记者综观全场,啧啧称奇。 “取得总决赛资格的厨师是葛里多餐饮集团训练出来的,他们又是大会赞助者,听说志在必得,根据小道消息,所有的评审都拿了好处,这优势很难打破。” “葛里多集团这几年气势掉很多,据说美国的连锁企业就收了不少家。” “这次能聚集那么多观众,据说跟他已经找到他的东方娃娃有关连。” “你是说这么多人都是冲着她来的?” “也许吧,人们对热闹总是盲目的。” 观众议论纷纷。 转播台前宽大的流理台摆满种类繁多的食物材料,助手已经就定位。 主持人口沫横飞的介绍参赛者的背景资料。 经过重重预赛,哪一位选手能够在最后关头获胜得到上亿资金,不但如此还能借由电视媒体转播提高知名度,只要是有心的店家谁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后台。 趁着无人注意,东方孙朗把杜晓算拉到怀里。 “不要紧张,小心切菜切肉。”然后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炙热缠绵的吻。 她有太久不曾面对镜头跟群众,现场的紧张气氛一触即发,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嗯。”她点头。 能在赛前得到他的吻,比什么鼓励都有效。 “喂喂喂,你不要太目中无人好不好,你好歹重视一下我的存在。”来当打下手的雷克斯很不悦,这会长针眼的耶。 “照顾她!”东方孙朗郑重交付。 “你真大手笔,不只认捐了全部的电脑设备,全部厨具,还广发英雄帖把媒体、相关人都请来了,那个葛里多还沾沾自喜的以为所有的大人物都是因为他而来。” “如果你的嘴巴能够再闭紧一点,我就愿意承认你的完美。”谁在掌握大局,要到最后才揭晓。 “东方孙朗,你欠扁啊!”神厨拎起拳头。 没人要鸟他。 “比赛要开始了。”东方孙朗和女友交换了视线,才回到贵宾席去。 钟响。 比赛开始。 主持人宣布了比赛料理的内容。 很难得的,是自由发挥。 “什么,她居然穿着LaFine的制服,这是谁搞的鬼!”贵宾席的葛里多一眼就发现不对。 杜晓算是他的人,不应该穿葛里多集团标志的厨师服吗? 更诡异的是LaFine的总执行长竟然给她当打下手的。 她最好不要搞鬼,要不然,她应该知道他的手段的。 他用恶狠狠,歹毒的阴郁眼神扫过比赛场。 站在流理台前的杜晓算一下就冷静了下来,万头攒动镁光灯闪烁不停,这些都跟她无关,她是厨师,只要把料理该有的美味烹制出来就是尽了责任。 她开始专注手里的工作。 无论动静,东方孙朗的眼光都跟着她转。 场中央三组选手各自发挥所长,鼎炉霍霍,各种馥郁的香味让观众席的观众口水泛滥成河。 专注的工作中时间过得飞快,三个小时很快过去。 只听见司仪说:“时间到,各家选手已经将各自的作品送上评审台。” 杜晓算的热菜是一道四味红烧鲍脯。 “请先吃原味,再沾酱汁吃。” 她用的鲍鱼汤碗大小,用新的细羊肚手巾在原汁鸡汤中煮透待凉,再用手巾把发足的鲍鱼分只包紧,放在文火上慢慢烤嫩,接近收干,吃在口中滑软鲜鲜嫩,吃鲍鱼边如同大啖蜂窝豆腐,吃鲍鱼圆心,嫩似溶浆,晶莹凝脂如同琥珀。 所谓的四味,是用景德镇萝花小碟装的一碟她自酿的高醋、一碟老油炒过的印度鬼椒辣豆瓣酱、一碟麻油盐炒葱姜末,还有一碟番茄浓酱,朱、红、黄、褐四色小碟,观感味觉两均享受。 评审别说从未吃过,简直是神品,根本来不及沾酱,就一扫而光,还意犹未尽。 至于主菜是用黄铜托盘装着的蝴蝶饭。 香糯的新疆阿克苏大米煮出来的米粒,比台湾的蓬莱大米大上两三倍,粒粒珍珠,晶莹灿烂,咸鱼有两种,一种是马友咸鱼,一种是曹白,马友咸鱼口感细致,接近入口即化,曹白鱼纤维分明,将双鱼过油,放下蒜耳、香芹、蛋色弹Q,包裹在里面的还有用油煸过的洋葱辣椒羊肉,互相融洽,又不混淆。 “咸鱼,难登大雅。”有评审鄙视这盘炒饭。 谁知稍稍迟疑,眨眼已经被其他人抢吃一空。 杜晓算被拉到镜头前,每家记者媒体大做文章,把她的过去以最快的速度挖掘了出来。 一面倒的评审让葛里多恼火又高兴,所有的评审他都重金打点过,会站在杜晓算这边理所当然,他心里的疙瘩是,那个丫头究竟站在哪一边? 他正想招徒弟去打探清楚,几道黑影拉住了他。 “葛里多先生,我是纽约曼哈顿警局局长劳伦斯,有人指控你涉嫌贩卖人口、杀人、迫害等多重罪嫌,请你跟我走一趟警局。” “你没资格要我跟你走。”怎么会是这样?他老狐狸即使心里震惊异常,却还保持着神色不变。 他那些跟在左右的徒弟们呢?事到临头却看不到一个人。 树倒猢狲散是吗? 他还没倒啊! “葛里多先生,你最好还是跟我们回去一趟,你可以通知你的律师到警局,你现在说的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是谁扯我后腿?”葛里多气得发抖,想去找杜晓算理论,却一把被旁边的警员揪住。 “住手!我可是纽约有头有脸的人,我要告你们这些吃我纳税钱的狗腿警察!”他怒吼。 “葛里多先生,你还涉嫌漏税。” 葛里多花白的头发乱了,鼻子嗤呼呼的喷气,终于被警察带走。 闪光灯闪得他眼睛刺痛,他会是明天头版新闻的主角。 他想上社会头版,这次,如愿了。 “纽约的监狱关得住他吗?”杜晓算心里忐忑。 “放心,他会住上很久,依照他的罪行,这一生很难再重见天日了。” 葛里多太小看他东方家的人了,只能这么说。 杜晓算以无可争议的料理得到了冠军。 她把荣誉让给了LaFine,她不需要多余的桂冠。 神厨很威风的出来挥手。 “兄弟,你欠我欠很大。”他拍东方孙朗的肩头,然后顶着无比灿烂的笑容迎向大批群众粉丝。 “他真好。”有家人互相帮忙的感觉真好。 “什么?”东方孙朗把她扳过来面对面,一脸醋意掩都掩不住。“说明白。” 杜晓算知道他在吞醋缸,她才不想这时候如他的意,一跳跳到背后,身子趴在他背上,双臂环住爱人的脖子,轻轻摇晃。 “我好累,背我回家。” “回哪个家?”居然在那么多人的地方来这套,可是他发不出脾气,今天这美好的一战,人家说什么,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是的,这次就放她一马好了。 “我们的家。”她呢喃。 “答应要嫁给我当老婆了?”他走向后门。 “你要对我更好一点,我就考虑。” “怎么个好法?” “不可以忘记吃饭,加班不可以太超过,还有,要有时间陪我,不能把我放在家里当怨妇。” “听起来都是我的福利,好像都我占便宜。” “我还没说完,我明天列表格给你。” “列表?”他怪叫。 杜晓算笑得像春天软嫩的春花。 第10章(1) “我说那咸鱼炒饭的味道不对!” 小厨房里有个自认为大功臣的人来找碴。 “哪里不对?”穿着围巾的小女人很谦卑的问道。 “鱼不对,葱也不对,蛋也不对,反正整体连白饭都不对。”对他这拥有神的舌头的人来说就是不对。 杜晓算拿起了铲子,这人,要不要把他打成脑震荡? “什么事?”为了老婆着想,当好老公的人本来在客厅看他的财经杂志,一边跟肚子里的馋虫打架,在看见某人鬼鬼崇崇的往厨房去之后,马上丢下杂志跟了上来。 “我不是说过小厨房除了我谁都不许来?”这个混球有没有把他主人放在眼里,想过来就过来,他一定要叫人在各个房子中间砌一道墙。 “我有个闷在心里头的结,不让我解开,我受不了。”神厨嚷嚷。 “他说我的咸鱼炒饭味道整个走掉,这是很严重的指控。”她阻止东方孙朗赶人,她也想知道她的炒饭哪里出了问题。 “我年纪小的时候是不是见过你,吃过你亲手炒的饭?”神厨死死瞪着她,想找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你拐弯抹角嫌我年纪大吗?” “屁啦!你怎么看年纪就是小,别想占我便宜。” 究竟是谁占谁便宜啊?大哥。 “我没见过你。” 她被瞪得不是很舒服,退到东方孙朗身后。 哪有人拿那种眼光看人的。 东方孙朗眼底卷起暴风般的怒意,拎起神厨的衣领。 “你给我滚出去!什么炒饭难吃,我看你是想把妹,我警告你你这套把妞的招数老了,还有,小算是我的,未来你得叫她大嫂,你最好去冷冻库把你的脑袋清理清理,再让我看见你有一滴滴不应该的非分之想,雷克斯,你就完蛋了!” 顺手,把人扔了出去。 “他要是敢再摸进来,打断他的腿!”他吩咐太子。 “你这见异思迁的混蛋,你当人家什么师兄,我看是师屁!太子,你要动我一根寒毛——别以为我没保镖护卫,管家,我对你不赖吧,太子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就交给你了——”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神厨的不甘心声响撤整个大宅。 当然,凭他那股牛颈,太子哪挡得住他。 不怕死的又进来了。 东方孙朗的拳头指节捏得咔咔作响,他今天一定要清理门户! “慢着,这女人今天要是没给我个交代,我死不瞑目。” 靠!最好是有这么严重啦! 杜晓算的小手攀上东方孙朗的臂。 “让他说吧,你在这里他不会对我怎样的。” “他敢怎样,我一定会先拧下他的头来给你当球踢。”这简直是一整个偏心偏到南极地去了。 神厨吞了吞口口水,孙朗的拳头跟他的不相上下的硬,“东方孙朗的重色轻友会不会做得太明显?” “你继续废话没关系……”阴森的笑,叫人头皮发麻。 “是是是,我跟她保持这样的距离,楚河汉界,够安全了吧?”隔着钢板长桌,他就这样跟杜晓算面对面。 “这不差不多。”东方孙朗拉了椅子让小算坐下,他呢也没闲着,像尊门神似的杵在她的背后随时给她支援。 “那天你在会场表演的蝴蝶饭其实就是咸鱼饭的一种,为的是美其名。” 她点头。 烹饪大赛他从头到尾在杜晓算身边,从她拟定菜单,备料,到上场比赛,上菜过程,他全程参与。 “你用的是新疆阿克苏大米,咸鱼用的是马友跟曹白,加蒜耳、香芹,还用洋葱辣椒羊肉增加口感,老实说,的确满足了那些评审的高标准。” “你……要不要直接说重点?”杜晓算很为难,通篇听下来,她还没听到神厨师真正要表达的意思。 “本神厨小时候吃过一个台湾小女孩炒给我吃的饭,她的饭是隔夜剩饭,咸鱼就只是普通菜市场买得到的咸鱼,我觉得那样的炒饭才是最顶级的。”最叫他念念不忘,多少年过去再三回味。 他说完,换来一阵长长的沉默。 就在东方孙朗要出声捍卫她的时候,杜晓算忽然站了起来,转身把他按在椅子上。 “你们……等我一下。” 她在冰箱面前发了一会儿小呆,然后拿出一小盆隔夜饭,用饭匙慢慢把饭团拨开,这才打开瓦斯炉,放上锅子,开始热锅。 “你要做什么?”东方孙朗不得不问。 “会让你知道的。”她回眸一笑,那笑里像拥有什么小秘密般。 她接着拎出一条咸鱼,用刀把鱼肉剔干净,又拿了几棵小白菜随手折成几段备用。 锅热了,白饭青菜咸鱼蛋汁和标准的台湾米酒、番茄酱,嗯嗯,空气中弥漫着怀念的气味。 她记得这是她最喜欢的炒饭方法,以前只要下课肚子空空就会自己去厨房炒上一盘来祭五脏庙。 蛋汁包裹着白胖的饭粒在锅子里飞舞,她三两下起锅盛盘,还不忘附上大汤匙。 炒饭一定要用大汤匙才吃得过瘾。 “吃吃看。” 神厨就不用说了,东方孙朗越吃眼珠越瞪越大,越吃越慢,最后只能凝视着一脸温柔笑意的杜晓算。 他起身握住她的手。 “我没想到居然是你。” “那么多年的事谁记得。”她不介意。 “你的料理明明对我很重要。”跟着那任性又搞怪的师父,他常常得饿肚子,他们的伙食是直到神厨开始跟师父说他要学烹饪才开始改善的。 “别往牛角里钻,很公平,我也把你忘得很干净。”她眼里也有小小的愧疚,不过那样的年纪,萍水相逢,不会有谁真的这样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 “我受到打击,我不记得的事情……他却记得牢牢的。”他望着把最后的饭粒往盘子捡起来放进嘴里的神厨说道。 “就因为他有这样的舌头,不忘的本能,才能让许多人尊称他是天神的厨子啊。” “你不生气?”他问得小心翼翼。 “怎么会?就当我们现在才开始认识,我们还拥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不过,我们还真的要谢谢他,没有他,我们两个可能要花上更多时间,也许会想起经相遇,也许一辈子就这样忘怀年轻时候的一段旧事。”她款款说来,感谢天上诸神,让两个独自摸索,经历许多人生波澜的他们再度相逢、相爱、相知、相许。 谢谢! 两人相拥,灵犀相通,会心一笑。 至于始作俑者摸摸满足的胃,惆怅的离开了小厨房。 人跟人的缘分真奇怪,自始至终她都是东方孙朗的人,不论谁都没办法从中间插入。 天老爷!你真是个混蛋! *** 然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行踪成迷的赵和和回来了。 师父回来,好几年不见的徒儿们却除了洗尘宴那天来露脸便又各忙各的去,没人当他是一回事。 一日为师不是应该终身为父吗? 那是不知究竟的人才说的风凉话,深受过那怪老头荼毒刁难的男人们就算内心真的把他当成师父,表面上每个都想跟他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徒弟们冷淡得可以,赵和和一点也不以为意。 他有杜晓算就好。 第10章(2) 在东方居一住就半个月,他越住越宽心,越吃越香,简直乐不思蜀。 “小丫头,你的厨艺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要不要跟老头子回中南海,我有很多私房菜可以传授给你。”吃饱饭忙着剔牙的老人开始收买这个让他越看越顺眼的女生。 喂喂老人家,人家小姑娘厨艺多么的出神入化也不是师承于你,什么叫青出于蓝胜于蓝,别往脸上贴金了。 她跟东方孙郎的那段奇缘他也从徒弟们的嘴里听说了,不过倒楣的是东方孙朗,因为从那天开始他就把杜晓算当徒媳妇,除了跟他抢人也跟所有的人抢。 要知道疼惜晓算的孙朗早就立下规矩,谁也不许来要求她做菜,赵和和才不鸟他,三不五时出难题,一要吃东王海龙虾,二要吃猴儿茶驱汤,三要吃脸瞠平肉包,名堂层出不穷,当然,每样菜肴都要加辣、再加辣,多多益善,无辣不欢,辣得大家的脸都成菜色。 这天半夜,四下的人都睡了。 “真要这样?” “就跟你说脾气不要太好,他是吃定你了,做牛做马,你做得下去,我看不下去。”男人就算压低了嗓子还是有股止不住的气。 “尊师敬老嘛~~” “你是我的人,就是要压榨也得由我来,师父也不行!” “呀,你这人……”声音里撒娇的意味不言可喻。 “走吧!” “真的要出国?” “我大哥回来管事了,你也辛苦了那么久,该我们放长假好好享受人生跟生命。” “我们这样跑掉好刺激喔。”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可是都不用收拾行李吗?” “收拾那个做什么,需要再买就是了,而且我们双手空空的出去,谁知道我们要去环游世界?” 亮晶晶的眼崇拜爱恋的看着她心爱的男人,杜晓算把自己的小手伸进他的大手内,两人手牵手去过属于两人世界的小日子去了,一大家子的大男人、老男人,自己保重了嘿! *** 关于咸鱼炒饭的小事一椿 学校要考试了,她不像其他同学下了课参加补习班什么的,偏偏老师机车得很,考题都是从补习班的题库拿出来的,他们这些学生常常死得很惨。 “啧,这么简单的算术题也不会,你升上一个年级是拿火鸡去换来的吗?”一个清瘦的影子遮住她眼前的光线。 她认得他。 “你师父今天没来?”身后不是那个很爱碎碎念的小老头,今天跟着他的是一个比他更瘦又黑巴巴的小黑炭。 她老觉得他们很像从难民营出来的。 那个师父真的很没责任心,把小孩养成这样,她们家就连看门的老狗都比这两个少年丰润。 “那个老头又丢下我们,叫我们自生自灭。” 她无言以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安慰他。 家家有本难念瓣经,她自己就一个头两个大了好不好,哪来的力气管别人师父又能闹失踪了。 “你在愁什么?” 她把自修书掩上,用铅笔盒压住。 “你今天要吃什么?今天只有我在喔,我爸去参加厨师交流协会办的游览不在家。” 垦丁高雄三日游。 “我们来交换,你炒饭给我们吃,我教你功课。” “你怎么知道我功课不好,哼。”一眼就被看扁了? “要是好……”他抿起一抹温润如玉的笑容。“还用得着坐在这里发呆吗?” 真强的观察洞悉能力。 烂就烂,反正家里人对她的期望也不在学校。 她点头。“就这样说定了。” 这少年前前后后来过几次了,每次来的时间都不一定,这次是头一次带个拖油瓶来。 “还有元啸的份。” “知道啦,我没那么小气,少不了他的。”发育中的男生有多会吃她不是不知道,反正她家开的是饭馆,要钱没有,米饭是挺多的,就算再来几个男生也绰绰有余。 那天两个少年不只吃了咸鱼炒饭,她还挑了两样家常菜给他们配饭,那顿饭什么花哨的样式也没有,可是回山上的路上,项元啸一直满足的摸着从来没那么撑过的肚子,然后指天画地的立定了志愿。 “我以后要当一个了不起的厨师。” “哦。” 少年的志愿每天都在变,他也懒洋洋的,根本没当真。 他们跟着过动儿师父天南地北到处流浪练功,师父教的东西五花八门,没多久也离开了那个地方。 没有谁记得谁。 偶尔啦,在吃到师兄弟妹烧出来比馊水还难吃的饭菜时,他也会想起那个在他心里越来越模糊的小女孩。 多少年过去,没有人想到项元啸,也就是雷克斯真的贯彻他年少时立下的志愿,在料理界有了一席之地,如今不可同日而语的成就跟身分,或许真的要归功那盘炒饭,还有那女孩的一时善心…… 至于东方孙朗,他或许没有在一开始把她认出来,可他的胃却牢牢记住了这份美味,直到再度相逢,一眼认定,抵死不变,最后成了一段佳话。 【全书完】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